这是叶嫣然第一次认真去想到底魏晓东为什么非要和自己结婚不可?如果他只是需要一个人结婚,他可以选择的绝不止她一个,至少还有个方怡。
那个让他权衡利弊的利益点在哪儿?
他的父母对叶嫣然的印象一般,和大部分父母一样,他们认为自己的儿子值得一个更好的人,所以大家的关系只能算是说得过去。家庭方面应该够不成理由。
工作呢?
这个时候叶嫣然才发现,她对魏晓东的事情知之甚少,所谓两年的交往,其实非常表面。
看来这个答案只有魏晓东可以告诉她了。
晚上7点,叶嫣然来到她曾经的新房。
这一次她没有拿钥匙直接开门,而是选择了按门铃。对她来说,这里已经不再是她的家了。她这次回来不是妥协,而是了断。
魏晓东打开门,他身上系着碎花围裙,看起来有点儿滑稽,“忘带钥匙了?马大哈!”
他宠溺的声音比他的围裙更加可笑。
“你等一会儿,牛排马上好!”魏晓东急急的走回厨房。
餐桌上玫瑰、蜡烛、红酒,浪漫晚餐的几大要素齐全,只差一对相爱的碧人。叶嫣然险些忍不住要给方怡打电话了。
魏晓东端着牛排出来,“别愣着了,坐吧!试试我的手艺。”
叶嫣然想直接和他摊牌,但想到欧尚说的不要硬碰,该柔就柔,她拉开椅子坐下。
就当是最后的散伙饭吧!她想。
“7成熟,你尝尝。我记得你不喜欢吃太生的。”魏晓东继续着他的深情大戏。
叶嫣然黙不作声地切着眼前的牛排,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手中的刀叉上。
“对了,红酒,你看我都忙忘了。”
魏晓东拿起红酒殷勤地为叶嫣然倒上,“上次从法国带回来了,一直没机会喝,你试试喜不喜欢?”
说来好笑,恋爱两年,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家吃烛光晚餐。
叶嫣然举起红酒,“晓东,我知道我这个身上有很多毛病,性子冷,又工作狂,一直对你的关心不够,我家里特别是我母亲又总是要求多多,可是这两年你一直包容我和我的家人,谢谢你。这杯我敬你。”
她仰头一饮而尽,又给自己满上。
“我记得我们认识的时候,正是我最难堪、最尴尬的时候,无数八卦的眼睛盯着我,所有人都在议论我,是你毫不犹豫的站在了我身边,我一直很感激你。真的!”
她再次一饮而尽。
魏晓东端着酒杯,怔愣着,这样的叶嫣然,他没见过,这样的话,她从未说过。所有的情节似乎都脱离了他的现象,让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这时,叶嫣然给自己满上第三杯酒,她道:“因为这一切,晓东,无论你今后有什么难处,能帮的我一定帮!”
魏晓东终于反应过来叶嫣然说这些话的用意,他在她开口说出转折句之前拦住了她。
“嫣然,你看你,咱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还说这么见外的话,做什么?来,咱们干了这杯,过去的事,无论好的坏的,都过去啦!向前看,咱们的未来会更美好!”
他举起酒杯与叶嫣然的撞了撞,一饮而尽。
叶嫣然举着酒杯没动,凝着他一字一顿地道:“晓东,我们不会有未来。”
“就因为那么点儿事儿?”
“不仅仅是因为方怡那件事,也因为你一直觉得这是件小事儿。直说吧,你踩了我的底线,无论你用什么方法,我都没有办法再接受你。”
“嫣然,怎么你到现在还这么幼稚呢?男人不偷腥,那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一、他没本事;二、诱惑不够。我是男人我最清楚,这世上就没有专一的男子。如果你将这儿当成自己的底线,无论你嫁给谁都注定失望。嫁给我,至少我没骗你,我就算是无耻,也无耻在了明处。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叶嫣然从没见过一个人把出轨说得如此清新脱俗,理直气壮,她不怒反笑,在心中暗暗庆幸方怡的事情发生在婚前。
“晓东,我不想和你争论这些,说句直白的话吧,咱们三观不合,无谓勉强在一起。”
“你可想好了,咱们现在是合则两利。分?呵!”魏晓东冷笑一声,厉声道:“那就是两败俱伤!你做好那种准备了吗?”
叶嫣然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她腾地站起来,将餐巾丢在桌上,“相处了两年,你应该很清楚我的性格,我最后再说一次,我不会和你结婚,无论你用我的父母,还是我的老板来逼迫我,都是没用的。我不会妥协的!”
“叶嫣然,你非要把事儿做这么绝吗?就不能给别人给自己都留点儿余地?”
“把事做绝的人是你,不是我!你用我的工作压我?不和尚诚合作是吧?你随便!我至多不在尚诚做了,我不过换份工作,损失一两个月的工资,你呢,没个尚诚这个合作商,你的经济损失自己算过吗?魏晓东,我没想到你的智商也这么低!”
叶嫣然觉得没必要再和他谈下去了,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个人都不在一个频道上,根本无法对话。
从公寓出来,天气非常应景的下起了雨,叶嫣然抬手打了辆车,报了现在的住址后,靠在座椅上陷入了沉思。
她今天本来打算和魏晓东心平气和的谈一谈,如果他真有什么难处,看在两年的相处上,她也很乐于与他一起想办法,看看不通过结婚的方式,大家一起把问题解决了。
没想到最终还是不欢而散,也许她是真的不会欧尚所说的女人柔软的那一套。
而谈判破裂的后果就是,明天要如何与欧尚交待的问题。今天当面和欧尚提出自动辞职,自然是一时之气,这样灰溜溜的走了,那可不是她的风格。她必须想办法从这个困局中破冰而出。
满怀心事的叶嫣然没发现,出租车早已经偏离了方向。
等她回过神,车子已经驶入一个她完全不熟悉的区域。叶嫣然有小小夜盲,一到晚上,她对周遭景物的辩视度就比较低,她透过车窗看着外面陌生的景物,半天也没敢确认司机是不是走错了路。
她略显犹豫地对前面的司机道:“师傅,您是不是走错路了!”
司机透过后视镜意味不明的看了看她,答道:“现在里面太堵,走这边路更快。”
从魏晓东的公寓到叶嫣然现在住处中间要横跨三个区,因为距离远,可以选择的路径比较多,司机这样说,叶嫣然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
她漫无目的的望着窗外,看着夜色深沉中天空不断飘下的雨丝,突然意识到事有跷蹊,这样的时间段,又怎么可能堵车呢?
心中的警钟开始隐隐作响。
“师傅,麻烦您靠边停吧,我突然想起有点儿事要办,先不回家了。”
“外面下着雨,你还是别乱跑,乖乖回家吧!”
后视镜里,司机的眼神阴鸷,这让叶嫣然心中的那根弦绷得更紧了。
她说话的语气也变得生硬,“师傅,麻烦您停车!”
司机不仅没有停车,反而一脚油门,加速向前行驶。
看着窗外的雨,叶嫣然脑中闪过四个字:“雨夜色魔”!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不及细想,就已经半站起身,从后面抢夺司机的方向盘,“我叫你停车!停车!你要不想一起撞死,就给停车!”
车子失控地在马路上划着龙。
司机目露凶光,“臭娘们儿,你找死!”
叶嫣然已经顾不了那许多,她用尽力气,搬动着方向盘,不要以为她这是失去了理智,这是唯一可以向外界传递信息的方法,或许就有多事的路人,或者巡逻的交警看到这辆车行驶的如此诡异,上来拦阻,这样她就有救了。
抱着这样的打算,她不顾一切的左右打轮,影响司机把车开的东倒西歪。
“妈的!”随着司机的一声怒吼,车子偏离公路冲入了路边的树丛。
司机下意识的踩住刹车,车子急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叶嫣然迅速的打开车门,往外跑。
司机随即追了过去,一把揪住叶嫣然的衣领,将她拖进树丛,胳膊用力一甩。
叶嫣然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后脑勺猛地撞在树干上,一阵眩晕。她顾不上这许多,报着一线希望,扯着脖子呼救。
司机欺身过来,就是一把掌打在叶嫣然的脸上,“小娘儿,喜欢喊是吧?一会儿有你喊破喉咙的时候!”
这一带的情况他很熟悉,平时白天都难得有车经过,更不要说是现在这样的雨夜了。她这样的叫喊呼救,他根本就不在乎,反而觉得血脉贲张,刺激得很。
他扯开她的衣衫,嘴向那雪白的滚圆凑了过去……
叶嫣然双手握住他的肩头,用力将他向外推,可那张呼着恶心热气的嘴还是越来越近。更为可怕的是,他那只粗砺的大手,顺着她的腿探向裙底!
她顾得了上,就顾不了下,叶嫣然心中一阵绝望。
这时,压在她身上的重量一轻,暗影中一个男人象拎小鸡一样将司机拽起,跟着一个勾拳将他打倒在地。
司机刚骂骂咧咧的支起身,男人飞起一脚,将他踢倒在地,跟着三下二下就将人绑了,丢在路边。
收拾了司机,男人转身,看向蜷缩在树边的叶嫣然,“你没事儿吧?”
她的脸肿了,嘴角渗着血丝,衣衫的前襟被扯下来了一大段,双手抱在胸前勉强避体。
男人脱下西服盖在她身上,再次确认道:“有没有受伤?”
她摇了摇头,抬眸望向男人。
四目相对,他们同时认出对方。
“是你!”
“是你!”
世界真是小,救她的男人正是那日在酒吧聊过几句的阿怪。
“谢谢你!”
“那也要你叫得够大声,我才能找到你。”
阿怪说的是实情,最初他迎面看到一辆出租车在马路上横冲直撞,还以为遇到酒驾了,后来想想感觉不对劲,再调头回来时,看到出租车停在路边,第一反应是司机去林子里方便了,本来已经想走了,却听到叶嫣然的呼救声。当时他车里开着摇滚乐,如果不是她的声音够尖够大,可能真就没听到。
叶嫣然不好意思的抿抿唇,现在想想当时她那如杀猪般的呼叫声一定很惊竦。
阿怪摸摸鼻子,他这碎嘴多话的毛病,好象又唐突了佳人。
“麻烦你帮我报警!”
叶嫣然绝对是阿怪见过的最冷静的受害人。换作一般的女孩子这时候早就吓得六神无主,只知道哭了,可她从开始到现在,没流一滴眼泪,表现得异常冷静。
阿怪打完报警电话,看看脸上带着淤伤的叶嫣然道:“警察可能需要等一会儿才能到,你要不要先处理一下伤口?”
叶嫣然摇了摇头道:“我觉得还是最好别动了,我不知道一会儿需不需要验伤和取证。”
阿怪不得不再次感叹她的思虑周全。
“我怀疑他是最近频繁做案的雨夜色魔。”叶嫣然道。
正是因为存着这个想法,她才觉得自己有责任慎重起见,如果她的怀疑成立,那么她就是这一起连环奸杀案中唯一的幸存者,她有责任为死去的几个受害人指认凶徒讨回公道。
这个案件,阿怪也有留意,看看那个被自己绑成粽子丢在路边哼哼叽叽的出租车司机,他直觉的认为不是。
从警局录完口供出来,已经是深夜,天上还下着绵绵的细雨。
“走吧!送你回去!”阿怪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掩在叶嫣然头顶。
经过刚刚的事件,叶嫣然恐怕很久都不会再打车了,表现得再大胆,心理还是后怕的。
车上,叶嫣然裹着阿怪的外套,凝视着窗外,看似平静如水,可抿成直线的嘴唇,攥紧的拳还是出卖了她。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接近死亡,如此相比生活中所有问题都变得渺小,不值一提。
阿怪打开音响,舒缓的音乐在车厢里流淌。
叶嫣然的手渐渐打开,紧张的神经一点点儿放松下来。
“好点了?”阿怪偏过头凝向她。
“嗯!谢谢。”
“你把自己包裹的太紧了。”
叶嫣然低头看向自己。
“我是说你的心!”阿怪道:“遇到这种倒霉事儿,害怕是正常的,不要太压抑自己,释放出来,你会感觉好一点儿。”
“叶嫣然。”她答非所问。
“嗯?”阿怪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我的名字,上次在酒吧,我说过再见面告诉你。”
阿怪轻笑了一声,多么带着点儿无奈,“这和我期待的见面差距有点儿大。”
她笑,“但是,胜在够特别。”
阿怪看向她,“是够特别的。我想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么特别的你。”
他凝视她的眸光幽深如墨夜的大海,有着让人看不清的暗涌。
她笑得有些讪然,唇角勾动,扯到了刚刚的伤口,她“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冷气。
阿怪把车子停在叶嫣然家楼下,看了看她肿得高高的脸,已经不是简单冰敷一下就可以消肿的,“你伤的不轻,外伤的药家里有吧?回去涂一些吧!你这样子,怕是这几天都不方便出门了。”
叶嫣然怔了一下,她刚刚才搬来,哪里会有药箱呢?不知道冰敷和滚热鸡蛋这两种方法哪个更有效呢?
她心里寻思着去淤偏方,嘴上却答应道:“好,我会的。谢谢你。”
阿怪是什么人,观人于微那可是他溶入骨髓的技能啊!她动作稍稍一滞,他便已经猜到了。
他下车从后备箱里拿了个药箱递给叶嫣然,“这个给你,你一个人住,药箱还是应该备一个的。这里面有一支去淤膏效果不错。”
叶嫣然不知道阿怪是怎么得出她一个人住这个结论的,但她也过了“每事问”的年纪,点点头,接过了药箱。
“你住几楼?”阿怪打量着这个旧式的小区,楼层不高,住户不多,环境很是清幽。换言之,如果发生什么罪案,也不大容易被人发现。
“二楼。”叶嫣然指了指,“挂风铃那家儿。”
阿怪抬头以他专业的眼光看了看道:“如果你经过这件事后,觉得一个人住缺乏安全感,可以找我。”
“啊?”叶嫣然愣住了,这话儿也太唐突轻佻了!
阿怪也意识到自己表达有误,摸摸鼻子道:“我是说,我可以帮你装一套先进的防盗系统。”
“好!谢谢。”
叶嫣然提着药盒上楼,刚拿出钥匙准备开门,对面的单元门打开,季羽凡从里面出来。
“你怎么这么晚?”他的声音里带着惺忪的睡意。
“没什么,有点儿事儿耽误了。”
她下意识的不想让他知道,垂着头开门进屋。
“什么事儿,这么晚?”季羽凡一直在等她,等得倒在沙发上睡了一觉,才迷迷糊糊听到她找钥匙开门的声音。
他跟在她后面非要问个究竟,视线落在她垂得过低的头上,“你到底怎么了?”
看清她红肿的脸,裂开的唇角,他的眼中燃起怒意,“他打你了?你去找你那渣男友了,是不是?”
他一拳打在墙上,“混蛋!”
他的怒气如此突出其来,打墙的举动更是幼稚无比,但却又真实直接。叶嫣然见惯了内敛成熟、善于伪装的成年人,反被他这样的行为暖到了。
她下意识的拉过他的手,“痛不痛?生气打墙,你说你傻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