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白虎国和南宫世家之间,还存在一些隔阂,他们并没有因为水家而亲密无间,从奚玉樱的表现看来,他们至少并不是完全的信任南宫煜,甚至还暗藏了一些手段,在一定程度上制约南宫世家。
这,也许就是我的机会!
“南宫……你别说了。”
我避开了他的眼睛,与他擦身走过,慢慢的走向了那露台。
而南宫还站在我的身后,没有回头,只是沉默着:“你,恨我吗?”
恨?
我的心里微微一愣,为什么要恨,因为当初,你与南宫煜设计骗我吗?
你口中的那些话,那十里桃花千顷碧波的江南之南,那满园青翠,悠闲自在的田园风光,你用这样的话欺骗了我,让我几乎放弃一切跟你私奔,所以,我恨你吗?
不,我不恨你。
我感激你在我最难熬的时候,让我做了一场最美的梦。
只是梦醒的时候,心里很痛。
我淡然一笑:“南宫,在东陵山的时候,我曾对你说过,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站在了完全对立的立场上,我一定不会怪你,因为我知道,最伤心的那个人,不会是我。”
你有你的责任,我有我的身份,我们的对立,也许从一出生,就已经注定了。
我只恨天意弄人。
这一次,他也不说话了,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的在这山上站了不知多久,我转身,慢慢的朝山下走去。
刚刚迈出第一步,就听见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行思。”
“……”
“最伤心的那个,不是你。”
“……”
“是不是因为,你根本没有动过心?”
我咬了咬下唇,回头刚刚想要开口,可一看到月光下他的眼睛,脑海里盘旋的,喉咙里哽咽的,那些话突然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不知为什么,我想到了当初在拒马河谷,那个站在我身后的男人。
他,似乎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有没有用过心?
而他的眼神,直到今天,我还记得。
我淡然一笑,回头看着他,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的口气:“南宫大人,你此行是送夫人三朝回门,就不要在鬼谷停留太久,也不要在往事上纠缠太久。”
你骗我,我上当,已经是伤害了,我不想再伤害你。
说完,我便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一次,我走得比上一次更坚定。
也许是因为我已经看得太清楚,在这样的世事中,我和他是根本没有一丝的可能,给自己幻想,不过是让两个人都更心殇而已。
只是——刚刚他说的那句话,让我有些心悸。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杀一个人。”
这样充满杀气的南宫,这样狠绝的南宫,我从来没有见过,也让我真切的感受到,这个男人身上那最后的一点潇洒自在,正在慢慢的被吞噬,我好像能感觉到他的那种痛,因为连我自己,也痛了起来。
可是,凌少扬还活着。
如果他真的知道凌少扬还活着——会如何?
我一路走,一路想着,突然,我感觉到鬼谷的周围有些不对劲。
虽然这里不是青龙皇宫,不至于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可是走了这么久,我连一个小童也没有见到,四周静谧得只剩下一些虫鸣,这种寂静真的让人有些琢磨不透。
怎么回事?
走着走着,我看见前方一处灯火通明的精舍,我正在想这是谁住的地方,可还没来得及走进,就看见一群人从那精舍的后门走了出来,灯光一照,正是一群小童和女仆。
昏暗的灯光下,依稀能看见这些人各个面带泪痕,脸上似有不舍之意,出了门,还朝着那精舍内的人跪拜下去,每个人都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转身朝另一头的山路走去。
我微微一愣。
如果我没有看错,那条路,是通向鬼谷之外的山路。
这些小童和女仆——是要离开鬼谷?
怎么回事?
我心中越发的疑惑,慢慢的走上前去,精舍的大门并没有关上,很容易便看清里面的一切,这里的布置和别处并无太大不同,甚至简单得让人觉得住在这里的不过是世上任何一个闲散的老人,可是这位老人,悠闲的坐在正堂的中央,指尖轻轻的拨弄着琴弦,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却悠闲自在。
夜色中,有一种异样的雅致,仿若暴风雨来临之前,那诡异的宁静。
而坐在他身旁的余鹤,默默的擦拭着银枪,那身姿显得格外挺拔。
他们两就这么坐着,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听见鬼谷先生轻轻道:“余鹤,你已经决定了吗?”
“是。”
鬼谷先生似乎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些年来,老夫身边的人也走的走,散的散,小的一辈更是各有打算,志在四方。老夫知道,你一直以来都不甘心居于鬼谷,出将入相才是你心中所愿,这些年来你留在鬼谷,也实在委屈了你。”
余鹤看了他一眼,笑道:“太爷爷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太爷爷将你留在身边,你可曾怨恨过太爷爷?”
余鹤似乎想了想:“年少气盛时,自然有过。但这些年来,余鹤也渐渐明白了,太爷爷将余鹤留在鬼谷,也是有太爷爷的打算的。”
鬼谷先生的脸上透出了笑容。
“你这个孩子,总是比别的人更懂老夫的心意。”他慢慢说道:“其实太爷爷是想告诉你,良禽择木而栖,许多时候,人若入世,是需要选择对的立场,对的主人,否则,哪怕良禽最后也只好变成恶鹫了。”
“太爷爷,当年就是没有选择对吗?”
鬼谷先生的指尖停在琴弦上,传来阵阵颤音,他苍老的眼睛仿佛看向了什么地方,那重重岁月之后,那些无法忘怀的人和事,过了很久,才慢慢的说道:“终不言悔。”
余鹤似乎笑了笑:“否则,太爷爷也不会遇见慕容夫人了,对不对?”
鬼谷先生看了他一眼。
“您终究,心中只有慕容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