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您进门时,大哥尚在襁褓。”盛惟娆沉默了下,说道,“他能长到现在,我跟五弟,为什么不可以?”
“盛惟德是二房嫡长子,生身之母又是你们祖父的旧部之女,你们祖父祖母爱屋及乌,这些年来只差把他接到禁雪堂亲自抚养了,谁敢动他?就是你爹也不敢轻易责罚他哪!而为娘素来不得你祖父祖母宠爱,却怎么给你们姐弟挣这个面子呢?!”
白氏想到这里,又是后悔又是彷徨,“尤其为娘才进门的时候,因为年轻不懂事,自以为有了你爹的宠爱,根本没必要在乎盛家其他人的看法,跟你们大伯母、三婶母关系都不怎么样——往后你爹再娶的新人如果会来事,把她们笼络好了,你们姐弟纵然受了委屈,在这偌大府邸里,怕是说都没地方说!”
盛惟娆静静听着她的哭诉,半晌才道:“娘继续留在这府里,往后我们姐弟受了委屈,也不过是娘仨抱一块哭罢了,又济得了什么事?您要是脱身出去了,我们姐弟好歹还有个指望,怎么都比三个人前途命运皆系于爹爹之手的好!”
隔着帐子看不清她表情,只能听到她语气里有种强自忍耐的意味,“之前……那些人,最初连我头发丝都不敢碰到,只因为以为我是二姐姐,是大伯的女儿!只可惜我身边的丫鬟太蠢了,居然认为说出我的真实身份,他们知道绑错了就会放人!”
白氏紧张的盯着帐子,安抚道:“娆儿,那些都过去了,你……你不必再去回想!”
“天天晚上梦到,怎么个不回想法?”盛惟娆惨笑道,“我反复思索我这回的遭遇,说什么怪这怪那,其实说到底,最该怪的,难道不是爹爹吗?!”
她微微提高了嗓音,呜咽出声,“如果他不是那么纨绔无能,如果他不是那么不重视我!那些人……那些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对我……娘您知道他们晓得我原来是二房之女、不是二姐姐后,是怎么说的吗?!”
“他们打头的人当场给了手下一鞭子,训斥他‘怎么绑了个废物’?!”
“我的儿,你不要说了!”白氏心如刀绞,忍不住掀帐入内,抱住瑟瑟发抖的女儿,泪如雨下,“都是为娘不好,为娘不该唆使你去攀附徐世子!否则……为娘对不住你!!!”
盛惟娆任凭母亲抱着,眼神空洞,只用梦呓般的语气,诉说道:“那会我吓坏了,反复跟他们说,虽然我爹不争气,但祖父祖母跟大伯都是很疼我的,希望他们因此不要伤害我——结果,他们直接给了我脸上这一刀!”
“说是……”
“说是宣于峨早就告诉他们了,盛家二房除了大哥之外,其他子嗣都没什么用处!”
“因为爹爹不但是盛家最没用的一个,对自己子嗣的在意,也是盛家最漫不经心的一个——就是大哥被单独点出来,也是因为他外家的缘故,在祖父祖母与大伯那儿地位不一般,才会有特别待遇!”
“如此我又有什么价值,值得他们对我手下留情?!”
盛惟娆说到这儿,已是泪流满面,“虽然我知道,他们很可能是因为蓄意挑拨我对家里的仇恨,故意这么说这么做的!可是娘,我现在是真的真的,没办法再信任爹爹、更没办法相信他会是我的依靠了!!!”
她转过头,直直的盯住白氏,眼泪簌簌间,声不可觉道,“祖父祖母年事已高,且对我跟五弟也不是特别宠爱重视!大伯大伯母、三叔三婶都有自己的孩子要顾——他们空暇时才能施舍给我们的关心,根本不足以成为我们的保障!”
“所以我建议娘您趁眼下这个大好时机,跟爹和离——毕竟如果连您自己都被爹爹捏在手里,却如何庇护我与五弟?!”
白氏用颤抖的手抱紧了女儿,泪水沿着眼角不住滚落衣襟。
半晌后,她听到自己说:“好!”
她们母女不知道的是,此刻二房最偏远的小跨院里,盛怜怜正举手掩嘴,惊骇的瞪圆了眼睛:“那个下.贱的白氏想要跟爹爹和离?!真的?!”
站在她面前的青衣女婢察觉到她的欢喜,不禁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八小姐该不会以为这是件好事吧?”
“难道不是?”盛怜怜虽然有着远超这个年纪孩子的市侩与恶毒,到底才五岁,心机城府有限,闻言开心的笑出了声,“这个贱妇走了之后,我倒要看看她生的那个大贱人还能不能再抖威风了!到时候我一定要狠狠的折磨她,最好把她卖到窑子里去……”
说到这里,见青衣女婢面上嘲讽之色更深,她不知道自己哪儿说错了,却本能的住了话头,讨好道,“白贱妇不战自败,可见是怕了吴姨——我就知道吴姨最厉害了!”
“吴小姐也很喜欢八小姐,方才来传话的人还专门提到,吴小姐回头要亲自谢谢八小姐,将二夫人方才呵斥二小姐的事儿,及时转达过去,使得吴小姐能够及时察觉到二夫人的计谋呢!”青衣女婢勾了勾唇,意思意思的哄了一句,才慢悠悠的道,“不过吴小姐却不觉得,二夫人现在跟二老爷提和离,对吴小姐、对八小姐您,是件好事啊!”
她叹息,“甚至,二夫人这是打算一箭双雕,同时解决吴小姐跟八小姐您——”
满意的看到盛怜怜僵住的笑脸上惊恐与仇恨交织浮现,青衣女婢微微弯腰,凑到她耳畔,“所以,吴小姐有个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