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监仓的最深处,是一个用钢板隔开的单间。
这个隔间筑于七级台阶之上,仿如高高在上的王座。
此时,这个隔间的巨大铁门敞开着,一张案桌摆在门前,桌上有美酒佳肴,有煌煌烛火。
一人坐于案桌之后,他的年岁已高,头发花白,但一身强横的筋骨,仍象铜浇铁铸一般。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左眼,白色的眼球里却是红色的瞳仁,眼睛开合间,精芒暴射,如同夜游厉鬼的森森鬼眼一般。
在他的两旁,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矮墩墩的胖子,手掌粗大如蒲扇,指节处生着厚厚的老茧,一看便知练的是开碑手之类的横练功夫。
另外一名儒生模样的中年男子,面相斯文,神光内蕴,身穿月白色的长衫,一双手相互交叠放于身前,手指修长有力。这样的一双手如果拿着一柄剑,也必然是个可怕的对手。
他们三人身上都没有穿囚服,头发衣服都很干净,而且神态从容悠闲,看上去就象是来这诏狱中静养度假似的。
严龙扫了他们三人一眼,对着中间那个鬼眼老者问道:“血盐帮,鬼眼冉天赐?”
“你知道我?”冉天赐微笑道。
“我刚入锦衣卫的时候,就有典兵署的人专门跟我说过血盐帮的老大!”严龙道。
“你现在还是锦衣卫?”冉天赐道。
“你说呢?”严龙笑着反问道。
“哈哈哈,有趣!”冉天赐道:“你放着好好的锦衣卫不当,却偏偏要来闯这东仓的鬼门关,你是脑子进水了还是另有所图?”
严龙淡淡地道:“情非得已,实非所愿。”
这时,站在冉天赐身旁的矮胖子说话了,他说话的声音厚重而且雄浑,如同打雷一般,只听他道:“严龙,你说清楚,来这东仓的乾字九号仓到底想干什么?”
他这一声吼,在这相对封闭的空间里,产生了剧烈的震动,有些床铺上的犯人竟被震得掉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严龙,等着他的回答。
严龙用手掏了掏耳朵,皱着眉头道:“巨灵拳陈峰,我的耳朵还没聋,听得见你说话,不用吼得这么大声。”
陈峰眼中怒火一闪,双手一握,就要动手。
冉天赐却朝他使了个眼色,陈峰领会,站回了原位。
监仓里恢复了难得的平静,整个仓房里静得针落可闻。
然而严龙知道自己一旦说错些什么,这种表面的平静立马就会被打破。
这个监仓就象一个等级森严的丛林,里面已经住着一只猛虎了,现在突然又来了他这只狮子,无论是谁都不会习惯的。
于是严龙郑重地对冉天赐道:“冉帮主,我只求能在贵地找个安身之所而已,反正到九月也是砍头。我只想多过几个月的安生日子,别无它求。”
冉天赐看着严龙好一会,道:“为什么一定要来这里?”
“天下虽大,都是皇上的天下,诏狱虽大,都是北镇抚司的天下。他们要将我扔在这里,我又当如何?”严龙坦然地望着冉天赐道。
冉天赐笑道:“在我这里,倒是有个好去处,只是不知道你想不想去而已。”
“是什么好去处?”严龙笑道。
“西门柔,你去告诉他吧!”冉天赐突然回头,对他身边的那名中年文士道。
蛇剑西门柔,元者四段。鬼眼冉天赐座下两大堂主之一。师承雪山派的静因师太,剑法最是变幻多端,神鬼莫测。
西门柔没有说话。因为他立即就动手了。
他本来离严龙足足有三丈的距离,但他仿佛只是轻轻挪动了一下脚步,就从铁门之外的台阶之上,来到了严龙身前。
他的掌中有剑!
剑是从他的腰带中抽出来的!
一柄软剑!
剑尖颤动,西门柔一下子就已经刺出了七剑。
只见咝咝的剑气破空,漫天的剑影朝严龙笼罩而去,分不清哪一招是真,哪一招是假,但剑尖闪出的点点白光仿如暗夜中的萤火,看上去每一点都射向严龙胸前的致命要穴!
严龙没有理会西门柔发出的那么多虚招,他左手箕张,掌心爆出紫阳九龙诀的纯阳元气,元气在掌心极速旋转,形成具有强大吸力的漩涡,只凌空一抓,远处床铺上的一张棉被便被他吸在了手中。
棉被随之被展开,带着强劲的元气,兜头就朝西门柔盖过去。
“嗤啦!”剑尖带着寒光撕裂了棉被,西门柔从飘飞的棉絮雨中穿出。
然而他的眼前已经失去了严龙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