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认识了你,就像一道温柔的闪电,将我的生命切成两半,前后区别是如此之巨大,恍若两人。
在那一刻,我的一生中第一次产生了确定的信号,一种莫名的,不可抵抗的坚持在我的心中呼号。而这呼号的第一个字是‘我……’,我现在已经记不清楚完整的话,到底是什么,‘我可以认识你吗?’‘我可以送你回家吗?’或者什么别的。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一生中第一次有了‘我’的概念。
我第一次不再是为别人,而是为自己,想要得到某种东西。
这是来自我内心深处,最原始,最真实的渴望。
爱,不过是一种享受贪欲的,和永远不满足的热望而已。蒙田说这话的时候,多少都带着些不以为然,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对我来说,却是多么弥足珍贵的事。
小荷,我必须清楚明白地告诉你,你对我生命的改变——只有遇到你之后的岁月里,我才是真正为自己而活。我学会了微笑,流泪,羞涩,紧张,乃至于嫉妒。
我从一柄无知觉,无自我的绝世利器,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人。
我没有说我爱你,当第一次我们相遇,我满脸鲜血趴在地上,而你递给我手帕的时候;
我没有说我爱你,当我站在你们教室门口,掏出火柴盒,跟你说谎,说我也是个火柴迷的时候;
我没有说我爱你,当我站在电台门口,看着满脸疲惫的你飞快地从电台冲出来的时候;
我没有说我爱你,当我们一起在红豆冰店,被你逼着只能吃芒果冰的时候;
我没有说我爱你,当我们在烟雾缭绕的火锅店,我们终于鼓起勇气向你表白的时候。
我有太多次,太多次,渴望并且应该跟你说我爱你,然而我没有说。
这每一个过往,都将成为我生命里唯一的缺憾。
小荷,飞机已经飞起来了,我打开窗口的挡板,却什么也看不到,只看到片片白云。不知道什么时候,飞机已经飞这么高了。但愿我们即将分别的七年,时光也过得如此迅速。
不知道七年后的你又将是怎样。还是那样不喜欢穿高跟鞋吗?但是不管怎么说,都该开始学着穿套装了吧?你的头发呢?留长了?还是依然留着现在这样的短发?你现在在什么城市?回到上海了吗?还是继续留在渝城?
想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然而,我却不能一一去见证,只能仿佛真的死亡了一样去等待。
等待,我并不害怕等待,我知道你也不害怕。
这世上一见钟情的情侣,少有有好结果,这世上长期两地分居的情侣,也少有好结果,这世上七年不见面的情侣,更少有好结果。
然而,我们知道,一见钟情,七年不见的我们,不存在这些问题。
因为无论时空如何阻隔,我们的内心从来就不曾分开过——这句话对于别人来说,是不可实现的,荒谬的甜言蜜语,然而,我知道,这对于我们来说,是再真不过的事实。
而恰恰是因为如此,我可以想象得到,这七年的光阴,你将陷于怎样的痛苦之中。你我之间,已经仿若一体。而硬生生将连体婴撕开七年,七年伤口都不得愈合,血流不止,这便是你所要承受的痛苦。
从前那么多次,我在应该说爱你的时候,我都没有鼓起勇气说我爱你。
而现在,我想开口再说我爱你的时候,我的眼前却只有白云。
小荷,我搭乘这辆飞机,将要去的,是一个梦,这是一个在很多人看来很重要,简直重要到惊天动地的一个梦。
他们以及他们的祖先,将所有的希望和牺牲都放在我身上,只为了这个梦。
然而,对我来说,这只是个无聊的梦。
我之所以去做,是因为我不想这么多人投注在我身上的东西白费。
得到什么,就该付出什么。这个世界除了你与我之外,说穿了,一切都只不过是交易。
既然他们创造出了我,我就该给予他们应该得到的。
然而,就像每一本圆满动人的小说一样,中间或许可以有波折,但是结局一定要美好。
小荷,请答应我,不管故事究竟如何坎坷,在故事结局的时候,你一定要牵紧我的瘦,不要让我们走散。
而我也将答应你,当故事结局的时候,我要给你一个完美的答案。
啊,好累,似乎是遇到了一点气流,飞机浑身都抖动起来,而从不晕机的我,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也感到有些头晕。
我闭上眼睛,缓缓将身子靠在椅子上。
在飞机均匀的震动中,时间仿佛突然一下凝固起来——过去还没过去,未来还没到来,此时此刻,我的心中只想着你。
天狼
于机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