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唯唯吃了药,又沉沉睡了过去。 小棠不时摸摸她的额头和手,十分忧虑:“仍然是很烫呢。” “没那么快。”重华坐在一旁看折子,表面沉稳,实际心慌意乱,怎么都看不进去。 他不知道钟唯唯入宫之后,在宫里吃了那么多苦,她从来没有和他提过,其他人也没有和他提过。 “钟彤史的病,是日积月累、积劳成疾,小时候有过大亏空,后来虽然精心调养过一段日子,但即将功德圆满之时又重病了一场,功亏一篑。 还没调理好,又接二连三吃了大亏,cao心劳力,又是女子,这次淋雨大概是一并激发出来了。这还是她年轻想得开,不然只怕来势更凶。” 这是杨太医私底下和他说的话,他细问起来,才知道钟唯唯当年和他分开之后,一路病着赶路,到京城时差点死掉。 又被韦氏和吕氏联手明里暗里算计,好容易等到他进了京,他又那样对待她。 想到钟唯唯在清心殿外跪着喊他,求他放她走,抱着他的大腿喊师兄,成天吃冷馒头,四处赔笑讨好的样子,重华难过得差点流泪。 如果不是今天提起来,他都不知道原来他有这么可恶,这样冷酷。 是他对不起她,她却帮他照料又又,帮他想得事事周到。 小棠嘀嘀咕咕:“我可怜的姑娘啊,刚风光没几天呢,你又病上了,要是给那些爱嚼舌根的知道,说不定还要说你福气薄,承受不起……” “闭嘴!谁敢说她福气薄,承受不起?朕立刻就让她承受不起!” 重华一肚子的火全都冲着小棠嚷出来了。 因为有着苍山的经历,小棠本来不怎么怕他,知道他冲着钟唯唯的面子不会把她怎么样,就更不怕他。 当即跪倒认错,再顺便进一下谗言:“陛下息怒,奴婢是心疼钟彤史,担心有人故意来气她呢。” 小棠的心思当然瞒不过重华,他冷笑了一声:“你放心,多嘴的人一定没有好下场,但是那些不把该说的话说出来的,也一定没有好下场。” 小棠张大了嘴,傻傻地看着重华:“陛下是在说奴婢吗?” 重华看到她的样子就来气,虽然明知他自己是典型的迁怒,但他就是要生气:“难不成朕说的是朕自己?” 小棠想了一会儿,十分诚恳地问:“陛下想知道什么?” 算你识相! 重华问道:“你为什么不把阿唯从前那些事告诉朕?谁怎么欺负你们的,还有她生病的事。” 小棠搓着手:“彤史她说过,过去的事就过去了,说出来没用啊,还让大家都不开心,不如不提。” “怎么会没有用?”重华皱起眉头,至少让他知道,可以避免发生很多事情,可以避免将来后悔。 小棠略带鄙夷地悄悄瞅他一眼,小声说:“有啥用呢?难道有后悔药可以吃,可以让有些人和事不出现么?记在心里就好了。” 是的,又又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讽刺,就是他和钟唯唯之间最大的障碍,就是他伤钟唯唯最深的地方。 重华垂下眼,不再说话。 小棠见他不说话,也很失望,明知症结在这里,却一直不肯说明白,哪怕就是说清楚又又的生母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好啊。 这样死咬着不松口,也不知道在想啥。 小棠不高兴地端起水盆离开,活该! 活该看得见吃不着!彤史干得好! 她举双手双脚赞成,就该好好磋磨一下这个不懂事的二师兄! 重华小心翼翼地把钟唯唯脸上的碎发拨开,药物起了作用,她的体温略低了些。 所以她舒淡的眉终于放平,长而疏朗的睫毛安静地覆盖在眼上,看上去就像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子。 “如果不小心调养,将来恐怕有损寿元,后半生很可能缠绵病榻……” 重华低下头去,小心翼翼地贴上钟唯唯的脸,好容易才忍住发自内心深处的那种,因恐惧而产生的颤抖。 他不能想像,这世上一旦如果没有了钟唯唯,他将会怎么样。行尸走rou吗?恐怕是。 guntang的手抚上他的脸,钟唯唯睡眼惺忪:“你怎么了?” 重华赶紧漾起笑脸:“就是想你了。” 钟唯唯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替他擦去眼角的泪水,嘻嘻哈哈:“原来陛下这样心疼微臣,微臣不过是略感风寒,发一下热而已,就让您心疼得掉金豆子。” 重华这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竟然掉了眼泪,他佯装十分愤怒:“胡说八道!谁为你掉金豆子?你的额头上还能跑马呢,脸真大!朕这是困了,打呵欠打的。” 他捂着口,使劲张大嘴,夸张地“啊”了一声,想要憋出两滴眼泪来,以此证明他刚才不是莫名其妙掉了眼泪,一切都是钟唯唯的错觉。 钟唯唯温柔地看着他,眼神澄澈宁静,仿佛什么都知道,但是愿意耐心的包容他。 重华的呵欠夭折在半道上,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忍住那种突如其来的悲伤和难过。 他笑了起来,亲昵地捏捏钟唯唯的鼻头,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就是心疼你心疼的。你要早点好起来,嫁给我。” 钟唯唯注视着他:“陛下刚才说什么,微臣没听清楚。” “我说,就是心疼你心疼的,你要早点好起来,嫁给我。”重华重复了一遍。 “还是没听清楚呢。微臣不知是不是生病发热的缘故,耳朵嗡嗡嗡的响,只知道陛下在说话,就是没听出来在说什么。” 钟唯唯眼睛亮亮的,既诚恳又可爱。 重华明知她是在戏弄他,却甘之如饴。 他把她拥入怀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刚才的话。 终于,钟唯唯肯问他:“怎么嫁呢?当小老婆?还是大老婆?” 她终于松了口,重华低声道:“大老婆小老婆都是你。” 钟唯唯低声说:“可是你有那么多的小老婆,她们不会放过你的。” 重华不高兴:“朕是男人,只要朕不愿意,难不成她们还敢强暴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