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芬妮走近托尼的工作间的时候,托尼正蹲在地上焊最新的装甲。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后托尼·斯塔克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原本昂贵的西装墨镜也遮不住的存在感完全被聚精会神的思考神态取代了,平时板板正正的钢铁侠走近工作间后一秒钟化身成为技术工种，这幅场面要是让他的女粉丝看到不知道得多幻灭。

今天的托尼更是干脆，连平时那件AC/DC的主题T恤都不穿了，干脆套着贴身背心和休闲裤便轻装上阵，胸口的反应堆散发着蓝色的光芒。听到贾维斯把音乐声调得小了一点,他把脸前的防护面具往上一撩：“怎么，看呆了？”

就这个造型？建筑工人穿得都比你体面。史蒂芬妮抽了抽嘴角，目光挪到他赤|裸的双脚上：“你就这样用电焊，没有任何防护措施不怕伤到自己吗？”

不过话说回来,实际上史蒂芬妮还真的更喜欢这个样子的托尼·斯塔克。虽然形象差了一点，但全然没有站在媒体前气焰嚣张的模样。在史蒂芬妮的眼里这个托尼·斯塔克比镁光灯下的那个更加真实——更接近他毫无保留的本人的样子。

西装也好，装甲也好，还是这身实在是上不了台面的背心，托尼在自己信任的人面前还真就这幅状态。但是很可惜见到他这个样子的人类还不如电路板多。

“谁说我没有防护措施的。”托尼的反应就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理喻的笑话，敲了敲自己脑门上的防护面罩，还摆了摆戴着厚厚手套的手，“这是什么玩意？”

“我是说你的脚。”

赤膊光脚上阵什么的，他要是在大学这幅模样进厂房，会被老师赶出来的吧。

托尼又有些不耐烦了：“你认为你比我更懂怎么修装甲？”

史蒂芬妮还想反驳什么，不过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和斯塔克争论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有结果的，搞不好下次再来的时候她还会发现贾维斯不让自己进门了。于是史蒂芬妮还是选择闭嘴，找了一个椅子拉过来坐下，提心吊胆地看着他重新打开电焊。

“有什么事？”

托尼也知道史蒂芬妮不会没事到自己的工作间来的，见她没有和自己吵嘴的意思，便主动开口问道。

“我给巴基说了。”史蒂芬妮回答。

说了什么？自然是几天前关于恢复他记忆的事情。就算史蒂芬妮只说了这些，托尼也明白过来了。他拿着电焊的手顿了顿：“嗯，他怎么说？”

闻言史蒂芬妮苦笑几声，她相信托尼肯定也猜出来了。除了同意，巴基可能还会有其他的答案吗？当自己找他主动提及这件事时，她那个完全失去记忆的朋友甚至还笑了起来。

“我以为你会等击败真正的满大人后才会给我提这件事。”巴基是这么说的。他一直在等自己，这多少让史蒂芬妮有些愧疚。他本人都这么坦然的选择面对，而史蒂芬妮自己却犹豫了。

或许是平行世界的那个美国队长就不会迟疑吧。那个男性版本的自己说起这件事时，完全没有为巴基担忧的意思，反而是有些自豪。就算性格相近，性别不同到底是造成了很大的诧异。同样的事情换成史蒂芬妮，她没法不担心恢复记忆后巴基的情况。

她与巴基谈了很多，不仅仅是关于魔方的事情。还有过去的事情，虽然娜塔莎把过去的一切都告诉了巴基，但她毕竟不是那个亲自经历过的人。

史蒂芬妮和他聊了聊小时候的事情，还有小学，高中的事。巴基还笑着问他小时候有没有欺负过史蒂芬妮，他没少干这种事。不过自小她就知道巴基没恶意，而且史蒂芬妮比他大几个月，也总是想着让着巴基，懒得和他计较这些。

不过巴基问自己更多的还是咆哮突击队。参军，二战，还有九头蛇。提及红骷髅时，巴基沉默了很久，然后对自己说，他住进复仇者大厦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还觉得红骷髅是个伟大的领袖，直到有一天蜘蛛侠和自己谈起九头蛇的事情。

“我对他说，至少红骷髅的初衷是好的，哪怕要用暴力清理一些阻挡前进的事情，杀人也好，放火也好，都是必须的手段，就像是革命那样。而蜘蛛侠反问我，难道杀人放火不是犯罪吗？用犯罪来维护自己的初衷，这哪里对了？马丁·路德·金也没有用任何暴力手段，他依旧为黑人获得权力做出了伟大的贡献，这难道不就是革命吗？可是他并没有伤害到任何人。”巴基说起这些时，表情有些复杂。

而史蒂芬妮当时的表情也非常复杂。因为她知道巴基的这些话并没有错——美国队长的确是个理想主义者，但这不代表着她不曾目睹现实。九头蛇脱胎于纳粹，红骷髅的理念疯狂又不切实际。只是一度沦为九头蛇工具的巴基这些话，美国队长不止在对付九头蛇的时候看到过。

她的政府，她为之效力的国家，也不是没干过这些事。几天前她与托尼谈论的越南战争不就是如此？不止冷战，就算是现代，单说神盾局，娜塔莎和克林特的手中，难道就没有沾染过无辜之人的鲜血？

这种事情，史蒂芬妮见的太多了。而在坚持站在阳光下这点，就算是美国队长，也比不过蜘蛛侠。

史蒂芬妮突然觉的让巴基住在复仇者大厦是正确的选择，至少他能见到更多的人，接触更多的思想，而像这些话，连史蒂芬妮都不可能告诉巴基，但是那个名字叫做彼得·帕克的少年会。

“然后呢？”她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回应的。

而巴基回复给她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我当然是回头查查马丁·路德·金是谁了。”

想到这儿史蒂芬妮笑了起来，托尼本来就能猜到巴基会如何抉择，只是若无其事地继续修理自己的装甲：“我猜也是。”

巴基当然选择恢复记忆，他的理由也非常简单：自己失去了记忆，不代表不再是詹姆斯·巴恩斯，他只是丢掉了一部分过去，而现在，他有这个机会把过去捡回来，为什么不干？

至于之后可能会出现的问题，娜塔莎早就告诉他了，他自己也想到了。就算他现在不以为是罪孽的事情，真正的自己可能会因此痛苦，那也是他用自己的手干下的。

如果真正的詹姆斯·巴恩斯以为那是罪孽，那么，这份责任，本就应该他来承担。

这是巴基本人的意思，也让史蒂芬妮有所触动：托尼说的对，不论他是否丢失了记忆，巴基就是巴基，他的本性就是如此。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她离巴基最近，也最担心他，反倒是忽略了这一点。

“我们决定等抓住满大人再说这件事，反正魔方跑不了。”史蒂芬妮说道。

“那又得等一阵子了，现在连满大人的影子都没见到呢。”托尼当然无所谓，急着恢复记忆的又不是他。男人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机械手臂，“笨笨，螺丝刀……别直接递到我脸上，等我需要时再递过来。”

史蒂芬妮有些疑惑地看向拿起螺丝刀的笨笨，她记得这两个机械手臂在AIM袭击他家的时候已经被炸掉了。不过她转念一想，要是设计图纸在的话，托尼转眼就能再造出一打来。

“巴基的意思是，反正等了六十年了，再等一阵子也不迟……你小心点。”史蒂芬妮提心吊胆地盯着笨笨拿着的螺丝刀，那工具看起来摇摇欲坠的，“螺丝刀快掉下来了，别砸到脚。”

“我看起来像是这么没谱的人吗？”托尼很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背对着笨笨伸出手，“螺丝刀给我。”

然后笨笨松开螺丝刀，把手那一头非常精确地擦着托尼的手掌直接落在他的脚上。

托尼：“……”

史蒂芬妮：“看吧，我都告诉过你不要光脚工作了。”

托尼忍无可忍：“都是你乌鸦嘴！”

“明明是你不按照安全规章来办事。”史蒂芬妮果断地驳回了托尼的迁怒，“这次是螺丝刀，下次万一电焊枪脱手了呢？如果钢铁侠是被电焊枪烧穿脚板，被你送进监狱的反派们会笑疯的。”

被教训的钢铁侠看起来非常不爽，不过事实摆在眼前他又不能呛回去。一向嘴炮技能满级的托尼瞪了史蒂芬妮半晌，又瞪了笨笨几秒，只得悻悻地穿上鞋，继续埋头工作。

这还差不多。现在复仇者大厦一共住了五个人，但是史蒂芬妮觉得除了自己和唯一的未成年罗拉外，其他的三位男士都比熊孩子还熊，布鲁斯·班纳也是，因为他也爱炸实验室。

虽然是挺操心的，但是也很有趣。史蒂芬妮真心觉得如果她刚醒来的时候身边就这么热闹，或许她就不会花这么长时间来度过适应期了。

真是痛并快乐着啊。想到这儿史蒂芬妮露出无奈的笑容，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开口问道：“你的马克四十二号呢？”

托尼随手指向工作间的内间。他的装甲越做越多，一开始在纽约这边就放了几台，但是马里布的家被炸了后只得全转移到这边来：“里面放着呢。”

“你把它修好了？”史蒂芬妮记得四十二号本来就还没做完，要不是出了紧急事件，托尼是绝对不会让它这么快就上场的。

“没有，我把纳米技术挪到了这台上。”托尼敲了敲自己正在修复的装甲上。

史蒂芬妮拧起了眉头：“为什么不修好它？四十二号也算是大功臣，不是它的话你现在早和加州的房子一起成为过去式了。”

“还有些技术需要完善。”

“不是因为它让你想起了不好的事情？”

托尼一愣，随即放下了手中的螺丝刀，直起身来。他当然知道史蒂芬妮的意思，她以为他不修马克四十二号是因为之前AIM事件让自己想起了纽约事件……托尼有时候真想问史蒂芬妮，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好吧，就算他承认自己那段时间焦虑症的确挺严重的，但是他又不是玻璃做的，这么一件小事就让她反应这么大，太夸张了吧？

不过托尼又转念一想，或许在史蒂芬妮心里，他的地位比托尼自己估算的要高的多。

史蒂芬妮没等到托尼的回答，却等到了他一贯嚣张的斯塔克式的笑容。

“我有四十几套装甲，就算是不管旧的那几款，我也得修一阵子才能修到四十二号。”托尼从地上站起来，随手找了块步擦了擦手，倚靠在工作台边开口说道，“我的情况比你想象中的要好得多，史蒂芬妮。别总把我当玩得忘记时间的小学生。”

你就是玩的忘记时间的小学生。史蒂芬妮在心中腹诽，不过他的情况的确是好多了，前几天史蒂芬妮刚刚问过贾维斯，托尼的睡眠状况比起以往大有进步——虽然依旧熬夜到天快亮了才能想起来睡觉，但是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的情况少了太多了。

“……至少你的装甲大军没有再增添新成员。”史蒂芬妮说道，这也是最直观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