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渔拦住轿子拱手道:“是祝家姐夫吗,小弟曾渔。”
祝德栋三十多岁,稍微有点发胖,油头粉面的样子让曾渔很看不过眼,他从小就不喜欢这个姐夫,看在姐姐的面子上,礼数还是要有——
祝德栋见躲不过,只好又伸头出来道:“是九鲤啊,不是说你逃走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曾渔见姐夫祝德栋坐在轿子里与他说话,不禁心中有气,说道:“这可奇了,我为什么要逃走?
祝德栋依旧不下轿,说道:“上回你打了你们县一个姓蒋的秀才,那蒋秀才告了官,皂隶还跑到我祝家来抓人,亏我还使了几钱银子才把他们打发了,唉,你可真是不长进啊,也不是小孩子了,还到处惹是生非,害你姐姐为你掉眼泪——”
这祝德栋教训丨起曾渔来了,教训丨了几句,又道:“不要在外面游手好闲了,赶紧回石田。”缩回脑袋,就命轿夫起轿。
“等一下,”曾渔不让路,问:“我姐姐现在何处?”
祝德栋脸都不露了,说道:“回石田了,你回去就能见到她了——九鲤你让开,我还有急事要办
日头很晒,曾渔正了正遮阳笠,说道:“听说我姐姐被妯娌欺负了才带着两个小孩回娘家去的,不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姐夫与我说说?”
轿子里的祝德栋没吭气,过了一会说道:“你回去问你姐姐便知,我现在也没空与你细说——起轿起轿,再不走我不给轿工钱了。”
两个轿夫便向曾渔拱手道:“这位公子,请让一下,我们卖苦力的挣个钱不容易。”
曾渔压抑着愤怒,问那轿夫:“多少轿工银?”
轿夫道:“两顶轿子说好的四十文钱。”
曾渔道:“我给你们五分银子,你们现在就可以抬空轿子回去了——四喜,给钱。”
“你这是于什么?”
祝德栋叫了起来,又伸出头,瞪起眼睛道:“你想于什么,你想于什么”
曾渔冷冷道:“不想于什么,只想问问我姐姐在祝家怎么被欺负了?”
祝德栋恼道:“这是你能管的事吗,我说了叫你回去问你姐姐,你拦住我做什么,信不信我叫官差抓你,你现在可是负案在逃。”
曾渔道:“你别吓唬我,我与蒋元瑞的案子已结,没我什么事,我姐姐在石田,我一时不能回去问,我只问你,到底是谁欺负我姐姐?”
四喜摸出一小块碎银,大约四、五分,问:“少爷,给他们吗?”
曾渔对前后那四个轿夫道:“拿了工钱赶紧走人,不然等下闹将起来,你们一文钱不得。”又对祝德栋道:“记住,你欠我五分银子。”
祝德栋怒道:“曾渔,这是在我祝家畈,你敢乱来小心你的狗腿。”祝德栋这是撕破脸了。
曾渔对轿夫道:“还不走是吗,等下打破轿子没得赔。”
前后两顶轿子的四个轿夫赶忙对轿中人道:“下来下来,快下来,要打架的我们不抬了。”把轿子前低后高竖了起来。
一般下轿时为了让人方便跨过轿拦也是这个架势,祝德栋想在轿中赖着也坐不稳了,只好下轿,正待骂曾渔,后面那顶轿子却滚下一个人来,“哎呦哎呦”叫痛,祝德栋赶紧去扶,大骂轿夫,四个轿夫抬了空轿子就跑,很快就消失在甘蔗地里。
曾渔见祝德栋扶起的这女子年约二十四、五,梳着挑心髻,肤色白皙,两颊微有几点麻斑,下巴尖尖,有几分俏相,祝德栋对这女子爱护备至,帮他掸裙子上的土灰,又问摔痛了哪里没有,回头冲曾渔恶狠狠道:“曾渔,你有胆就在这里等着,我去叫人来与你理论。”扶着那女子就要走。
曾渔拦住去路,问那年轻妇人:“你是祝德栋的什么人?”
那妇人看似娇弱,口气却泼辣,冷笑一声道:“你是曾若兰的弟弟啊,曾若兰呢,她不敢回来吗
祝德栋气势汹汹来推搡曾渔,被曾渔稍一借力,就摔了个狗吃屎,曾渔现在也不空气,一脚踩住这个不良的姐夫,继续问那年轻妇人:“说,你是祝德栋什么人?”
妇人有些慌张,却还嘴硬道:“这是祝家畈,你敢行凶打人叫你出不了这甘蔗地。”一边说一边在路边慢慢挪步,然后撒腿跑了起来,这妇人是小脚,没跑几步就跌了一跤,慌慌张张爬起来又跑。
四喜问:“少爷,要不要拦住她?”
曾渔不想与一妇道人家纠缠,摆摆手,低头问:“祝德栋,那妇人是你相好?”
地面滚烫,祝德栋背脊被曾渔左脚踩着,挣扎不起,觉得贴地的左脸颊都快烫起了,叫道:“放我起来,放我起来。”
曾渔问:“说,你祝家人怎么欺负我姐姐,那妇人是谁?”
祝德栋两腿乱蹬,怒叫道:“我就是要休了那曾若兰,你待怎的?”
曾渔不动声色问:“为何要休我姐姐?”
祝德栋叫道:“因为你打了我。”
曾渔左脚用劲一碾:“别扯到我,你是想娶方才那妇人,才要休我姐姐是不是?”
祝德栋额角青筋直绽,嘶声道:“就是要休你姐娶她,你又能把我怎样。”
曾渔寒声道:“我能把你阉了。”很想对着祝德栋的脑袋一踩下去,想想这人是他两个外甥女的父亲,还是忍了,收回左脚,看着祝德栋爬起来,说道:“等我见到了我姐姐再一起来和你理论。”
祝德栋想扑过来厮打,又胆怯不敢,转身往祝家畈里跑,一边跑一边道:“曾渔,你等着,你等着。”
曾渔道:“祝德栋,我在广信府衙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