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怎么走出办公楼,只觉得脸上火烙似的烫,耳里嗡嗡作响。经过保安室门口,听到有人小声问我,我都忘了和他们说句告别的话。
这厂离公路不远,我的辨识能力还可以。我一口气跑到公路边,大概比乘摩托车的时间长不了多少。我气喘吁吁地攀在一棵棕榈树上,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云帷低垂,劲风扑面,天边似有隆隆的闷雷。我忽然想起了石榴。不,石榴太遥远了!素梅姐,好想在你的怀里默默地感受那种静谧的温柔!
去西乡的车驶过来,我失控地分开人群,抢着挤进车里。
我没有直接坐车到英才职介所,这次大败亏输,让我没有见职介所那些人的底气。我在闹市下了车,想晃悠一下,捱到天黑回旅馆。
正是午餐时间,餐馆里人头攒动。我却没有一点胃口。我低眉落眼地走街串巷。天色很晦暗,如同我的心情。压抑的空气里滚动闷沉的雷声。我木然抬头扫视天空,来一场猛烈的暴风雨吧!透透的清洗这抹不去的污垢。
我漫无目标地转到另一个街口。放眼看,这条街异样的繁华,霓虹灯也亮了,那鬼眼般的闪烁,仿佛在嘲笑我。我恨不得抓起砖头,狠狠地砸过去。
突然,我发现不远处的大商场门口,有一个熟悉的人影。
一袭淡红的连衣裙,长发瀑布似的披在脑后,苗条的身段,白晰的臂弯,瓜子脸,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和那我永远难已释怀的红唇。
不是石榴是谁!
我的心浮上一股暖意。天可怜我!在我最失意的时候,竟让我遇上心爱的人!
“石榴!“
我喜极而泣,欣喜若狂地大声喊着,挥舞手臂,拚命往她跟前跑。我想象把她搂在怀里的感觉,柔软而温热,潮湿的唇印在我的唇上,瞬时我就被她熔化了。就是千千万万的心结,也会在那一刻烟消云散。
我这声欢呼,招来路人诧异的目光,我不理这些,向那个目标奔去。
我一边跑,一边盯着那个身影。但我的心立即紧缩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在我一声呼唤后,做出让我震惊的动作。她受惊的小鹿一样抬起头,扫我一眼,转身就跑。
“石榴,我是春生!“
我试图用我的名字绊住她的脚步,不料她跑得更快了。
忽然一道雪亮的闪电撕裂晦暗的云帷,紧接着来不及掩耳的炸雷劈头砸下,震得我一个趔趄。倾盆的雨兜头盖脸下来,蒙住我的视线。
所有的人都往屋檐和能遮雨的地方躲,我浑然不觉,心里只有石榴,和那个让我撕心裂肺的身影。
我只顾跑,雨大,也看不清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我重重地摔了一跤。闪电又现,雷声又响,地面都在颤动。我奋力爬起来,跌跌撞撞继续跑。
但是已无目标了,我也昏头昏脑地迷失了方向。那个人影早就不见。
我的衣服湿透了,粘在身上,有些沉,也有些凉意,我感到心里的凉比身体的凉更切肤的寒。
明明是石榴,她为什么要跑?我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她竟不理我?莫非王季平征服了她的人,还摄走了她的心?
石榴,你的选择我不怪你,但你不能无情无义啊!毕竟,我才是最爱你的人!
我知道再追也没用,真的是石榴,她如躲起来,我找不到的。我这时才深深感到什么叫渺小,什么是绝望。我这单薄的身子,在深圳这阔大的都市里,如沧海的水珠。
“石榴,石榴,我是你的春生哥啊。“
我还在喊,但声音小了许多,带着哭音。
雨已小了许多。街道上除了偶尔的车影,只有我傻乎乎在站在雨地中。
微弱的闪电还在舞动,把我茕茕孑立的身形定格在街道中。
“这人怕是失心疯,那个什么石榴,想必是他的恋人。“
“多英俊的后生啊!情这个东西,真是害人!“
我充耳不闻,想以这种傻愣的举动,痴心地期盼那个熟悉的人影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仍没有那个身影。雨很小了,街市上人行渐多。天光大亮,霓虹灯的鬼眼迷离起来。
我抹了把脸上的水,身子有点摇晃。也许刚才眼花,那个女孩子根本就不是石榴。深圳那么大,酷肖的人多的是,就象素梅姐。否则以我们的感情,她怎么忍心我被雨水浇成这个样子。我的心是火烫的,石头也会捂热啊!
石榴,是不是你?你快现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