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思齐已经坐了起来。
走出房间,那女子已不知去向,走廊静悄悄的,街上却依然车水马龙。看来经过一夜的缉凶,永定府已恢复正常。
车夫套了车,玉露掀起帘子,乐思齐提起裙袂准备上车,身后一个尖锐的女声指着她道:“就是这女子。”
乐思齐回身,便见那位红荷姑娘带着两个衙役,气势汹汹指着乐思齐,大有上前拿她回衙的意思。
红牌果然是红牌,交游广阔。
乐思齐赞叹,朝身边的段勇使个眼色,段勇迎了上去,不知跟那两个衙役说什么,那两人接了他递过来的两碇银子,转而哄起那女子来。
上了车,段勇才道:“那女子一大早跑到衙门里擂鼓,说是发现杀害小公子的凶手。众目睽睽之下都知道凶手是男人,衙役一见小姐便怀疑那女子所言了。”
乐思齐道:“派两个人去查跟那女子在一起那两个男人。”
段勇笑道:“说起来,那只是酸儒。那嫖客怪这女子昨晚上丢他的脸,给了那女子两百贯钱,把她打发了。”
乐思齐“哦”了一声不再言语,玉露却拍手道:“该,这种女人,就不该丢人现眼。”
乐思齐瞥了她一眼,她讪讪放下手。
不一会,车到城南,车夫低声禀道:“小姐,所知地址便在这一片,具体所在小的还得去问问本地人,请小姐稍待。”
乐思齐掀开车帘,只见一幢幢民居立在街道两旁,院落并不大,想来都不是大户人家。
永庆府的富绅居所全聚集在城东,那儿风景优美,地势颇高,永庆河穿城而过,引入后花园中,做池塘水榭,别有一种风情。城南多是家境普通的老百姓的居所,也是各种工匠艺人集居之地。
乐思齐先前得到消息,只知那位老掌柜住在城南平康街,却不知平康街位于何处。自到城南,车夫一路行一路打听,直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在一座外墙班驳,柴门破旧的院门前停下。
据路人指引,那位老掌柜就住在这里了。
大门门框上一副残破的春联,车夫不由有些犹疑,跳下车再问一次,确认无误后才拍门。
良久,柴门打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身着短衫,上下打量车夫。
车夫上前说明来意,乐思齐已在玉露虚扶下下了车,客气地对青年道:“还请通报一声,就说景福楼东家来访。”
青年脸露迷茫之色,道:“景福楼在那里?”又打量乐思齐,道:“东家?女的?”
乐思齐失笑,道:“是啊,女的。”
乐思齐灿烂的笑容感染了青年,青年不知怎么的也笑起来,道:“好,我去跟爷爷说。”
不一会,他走出来道:“爷爷请你们进去。”
入门是一个天井,井旁一个妇人在汲水。见她们一行人进来,停下手头的活计,只顾看着乐思齐,不提妨手一松,手里的绳子掉了,汲水的木桶咕咚咚一声响,掉井里去。
玉露“扑哧”笑出声来,又觉不妥,赶紧捂住嘴。
乐思齐向那妇人歉意地笑笑,随青年进了屋。
一排三间大屋中间是客厅,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坐在油漆斑驳的太师椅上,见他们进来,笑着站起来,道:“不知那位是景福楼的东家?”
其实进来的人虽然多,乐思齐走在最前面,最容易认不过。想必他不肯相信眼前的小姑娘便是来访的客人,才会再次确认。
乐思齐上前以晚辈礼相见,道:“小女子乐思齐,景福楼的东家,见过老前辈。”
老者虚扶,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姑娘不仅年轻,还是女子,更是难得。”
乐思齐微觉讶异,老者果然洞悉世情,并没有因为她是女子而生出逆反之心。这些天,她一直为找个好的掌柜而四处打听,无意中听乔遥说起有一位在京城久负盛名的大掌柜吕简生以年老体衰为由向东家致辞,近日已从京城回到故居永庆府。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虽说吕掌柜年过七旬,年龄确实大了点。但在没有更好的人选的前提下,乐思齐还是决定到永庆碰碰运气。若是这位吕掌柜果真身体不好,不能出山那就算了,若是身体硬朗,那无论如何也得把他请过来,在永庆开一家分店。
吕简生显然没想到还有人前来相请,听孙儿说明乐思齐的来意,马上让乐思齐进内了。景福楼的名头他没有听过,可是这名字一听自然是酒楼。他十岁拜师当学徙,至今入行六十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事没遇见过呢。女子当东家有什么稀奇的?
听乐思齐说明来意,他捋了捋雪白的长须,道:“老汉现如今已是四世同堂,也该是颐养天年的时候了。这掌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