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太太向来敏锐,当即就意识到是冷莘这个“生来跟她作对的孽障”惹麻烦了,狠狠瞪了冷莘一眼后,才陪着小心对婆婆说:“您吃点儿水果消消气,是媳妇儿的不对,本想着等明儿天晴了再让柳妈拾掇呢……”说着,还不忘黑冷莘一把,“芝芝这些天都在家住,没听她说哪里不舒服,我也就没太放在心上,哪成想……”
冷莘向来不爱吃亏,当即就开口说:“桌上地上落了一层灰,被褥光用手摸就能感觉到潮气,但凡能将就,我也不愿意这么热的天在大晚上出门啊!”不是她夸张,保守估计,那房间至少有月余没人打扫了,甚至于,自从年初春节过后她离开,就没人去清理那个房间!
没等气得差点儿要在婆婆跟大姑子面前失态的冷太太多说什么,冷莘很有礼貌地跟长辈们道了别,就直接拉着行李箱脚步匆匆地出了门。
出了冷家大宅,冷莘觉得自己像是卸去了重担,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七月底正是都邑最热的时候,晚风中都夹杂着翻滚的热浪。这片儿走不了几步就能看到一棵百年古树,绿化做得相当好,蚊子自然也比别处多,晚上街道上连个人影儿都没有,只有仿古的灯笼状路灯尽职地挥洒着光芒。
蝉鸣阵阵,掩盖住了滚轮行李箱在地上摩擦滚动的声音。冷莘独自行走在空旷的街道上,迈着不紧不慢的脚步,感觉像是回到了高中时代——在公立重点高中读书的她,曾无数次像今天一样,在下了晚自习后踏着星辰映着月光,独自走过这条空旷的青砖路。至于跟她同岁的双胞胎姐姐,则自小在世家大族子弟聚集的贵族学府读书,那里的学生不需要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不需要为了一张漂亮的成绩单拼尽全力。
冷莘曾无比羡慕过,羡慕冷芝精致的校服,羡慕她丰富多彩的课余生活,更羡慕她肆意张扬的青春。可如今再回头想想,那种羡慕的感觉已经消失无踪了。
明明家中都快要入不敷出了,还要硬撑着面子充豪门;为了融入那些大小姐们的小圈子而委曲求全;甚至被人当出气筒羞辱了,也只能强撑着笑脸打圆场……每每想到冷芝在冷太太怀里的哭诉,冷莘都会暗自庆幸。也正是冷芝一次次起不到任何效用的哭诉,让冷莘认识到,她曾因为母亲偏疼姐姐而溢满心房的妒忌,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冷太太根本不疼爱她们任何一个,她爱的从来都只有她自己!她渴望金钱和权势,即使被她捧在手心宠成小公主的冷芝,也不过是她往上爬的工具而已。
毕竟,哪个真心疼爱女儿的母亲,会在女儿哭诉被人欺辱时无视女儿遭受的苦痛,只关注欺辱者是什么出身呢?
看清了这一点,冷莘也明白了:冷太太不喜欢她,从来不是因为她蠢笨不讨喜,只是这人骨子里的自私毫不掩饰的流露而已。毕竟,因为她是女孩儿,让期待龙凤呈祥的冷家当家人大失所望;因为她出生时体重较大,让冷太太生生多受了一个多小时的苦痛!
她让冷太太失望、受苦了,这就是她的原罪。冷太太有什么理由不恨她呢?
沉浸在思绪中的冷莘突然感觉眼睛一阵不适,下意识抬头向前望去,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正前方缓缓开来一辆车。她下意识往路边避去,这条巷子的人看着都挺道貌岸然,实际上一个个心黑手狠,万一不小心惹到了谁,她就等着老死在异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