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里还有太多解不开的疑窦,但是她真的无力再去追想。
不是不害怕的,第一次见到死去的人,而且是在自己的面前,那样惨烈的死去,被害而死去。
自己喝下的瀛玉酒,被动过手脚是真,然而并不是那样猛烈地可以致人死命的毒。
是谁害了自己,又是谁害了小英子?
走出耀阳馆前那一瞬间,舒娥的心里还满是定要将此事弄个水落石出的执着,然而,现在,她却似乎已经看到了,水落石出之后,河床上的淤泥里,深陷的累累白骨,在将真相诉说。
回来的路上,被伤心和义愤激动了心神的舒娥走得又快又急,一不小心绊到了石头,轻轻顿了一下。流泉和华芙、丁香赶紧跟上来扶住了她。
舒娥缩回了胳膊,倔强地不肯让扶,只是冲口问道:“苏嬷嬷,小英子喝那瓶酒时,你为何要拉住我?”
流泉的手伸出在半空,顿了一下,方才缩了回去。只是用她在这宫里服侍了二十年后所特有的那种精明练达、洞穿一切的声音缓缓说道:“这也是太后的意思。”
舒娥霍地转身,眼神因为难以置信和愤怒而变得异常明亮,“太后……太后让你看着她杀害了小英子,而无动于衷吗?还是太后要让你借着她的手,杀了小英子?”
话没有说完,华芙和丁香都吓得不停阻止。她们捂住了她的嘴,慌张地四下张望,又拉着她的手,让她快点回去。
华芙倒还罢了,丁香听着这话,明是在说琴美人害死了小英子。可是那怎么会?但是此时容不得她去细细分辨,她只能握着舒娥的手,让她不要声张。
舒娥走得慢了一些,流泉依旧不徐不疾地跟着,还是那样的语气,缓缓地说:“息事宁人。”
舒娥听到这四个字,似乎一头困兽在黑暗的牢笼中看见了亮光,终于等到了希望的时候却会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这皇宫里的事情,可以有蹊跷,但不可以没有交代。永安夫人饮下毒酒,送酒下毒的人畏罪自杀。这也许不是真相,然而却是牵连最少的结局。夫人当然可以查明真相,但到彼时无辜身死的,恐怕便不止这一个。这便是太后的意思。”
流泉的声音似乎一直就在耳边回荡。她说的很对,舒娥无力辩驳。即便小英子在舒娥的酒里做了什么手脚,然而小英子并没有要害她的意思,若要害她,那晕去几个时辰,实在是太轻了。况且舒娥深深相信了小英子临死前的话,那样诚恳,他说,夫人,小英子没有对不起您。
他跟了自己不过短短几个月,自己什么好处也没有给过他。现在,他却因为自己,不明不白的死了。
只是,如果小英子确没有在酒中做手脚,那么……
舒娥一个激灵,是了,好高明的手段!
恐怕事实就是,自己喝下的那瓶瀛玉酒,本身就有问题!
……
舒娥终于还是哭了出来。
也许这就是忍耐要付出的代价,打落牙齿和血吞,伤心只在无人处。
所以她只是趴在桌子上,任眼泪落在自己的手臂上,紧紧地咬着牙,不让心里的挣扎和呻吟,被别人听到。
忽然觉得左手臂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垫着,舒娥记起是全福交给自己的东西,“趋吉避凶”。舒娥本不惧怕所谓的鬼神,然而见到这一方暗黄色的锦帕,想到此物是为了避凶,却不由得有些怕了。
世上的事本就是这样,看到了驱鬼避凶的符咒,才会时时提醒自己此处有过什么样的凶事;而吉祥物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提醒人们还有所谓的“不吉”。
虽然明白这些道理,然而如果真的有物事能够趋吉避凶,倒是聊胜于无的。
舒娥打开锦帕,一块碧绿通透的玉扣,垂着殷虹如血的丝绦。天气暑热,这块玉却是触手生凉。那样温默柔润的光泽,将舒娥心中的火,一点点抚平。
这样的翠色,仿佛是那茵茵生润的竹,在为自己报着平安。
“呀……”舒娥忽然低声叫了出来。这帕子,这玉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