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刚坐稳没多久的宾客们听到这又一轮的通报声,顿时面面相觑。
安国长公主当初认下陈澜这个干女儿的时候,那排场闹得满城皆知,更何况还有皇帝一道旨意册封了两个县主,满座宾客最初都猜测人会来,此时这一位不但自己来了,还把已经出嫁又身怀六甲的陈澜一块携了来,也不算是最让人吃惊的事。然而,那另一位就不一样了。
那位内阁首辅宋阁老,那一个独字向来演绎得淋漓尽致。尽管好些事情无数人都忖度和这位有关,但此人那座官邸虽逢年过节送礼人不断,可登门拜访的十有八九都会被拒之门外,因而有赞其君子的,更有骂其虚伪的。等闲要看到他登哪家的门,那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此时此刻,无数道目光在大厅中来回碰撞,若不是那些念头只能在心里转转,那哗然的声音恐怕能把这座福瑞堂给掀翻了——阳宁侯府闹分家不是丑事么,怎会有这样大的排场?
又是一回出迎之后,这新来的三位便被人簇拥进了福瑞堂。平日里本当是陈澜搀扶着安国长公主,此时此刻却调转了过来,安国长公主竟是亲自一手稳稳地托着陈澜,脸上直笑道:“今天我正好去镜园看阿澜,正巧说起侯府这边的事,于是就想着来凑一凑热闹,我那凤轿毕竟稳当,见阿澜关切,就索性带了她一同来,谁知道会在门口遇着首揆大人。”
说话间,安国长公主就自然而然地侧过头去:“首揆日理万机,总不能像咱们这些人这般闲散无事,来这儿凑热闹吧?”
众目睽睽之下,白发苍苍的宋一鸣却淡然地往四下里扫了一眼。他生得并不高大,也并不是肃然不苟言笑的人,但此时那淡淡的目光和众人一交接,竟有好些人不自觉地避开了他的目光。这么一扫之后,他才微微笑道:“长公主说笑,臣哪有空来看什么热闹?难能休沐一天,臣原本是打算回家的,可正好出宫时得知乾清宫召见罗世子,人却不知上哪儿去了,于是便顺道到这儿来看看。他最是爱凑热闹的人,想不到今日竟不在这儿。”
此话一出,众人方才反应了过来。当下朱氏就笑道:“原来宋阁老到这儿是来找罗世子的。他和小四是师兄弟不假,可如今他是忙得脚不沾地,哪有功夫来侯府凑这种热闹。再说,这种找人的事,那些下头人是怎么做事的,怎能劳动宋阁老?”
“也只是顺道,说不上劳动。”宋一鸣见此时高朋满座中确实不见威国公世子罗旭,眉头不露痕迹地微微一动,随即就歉意地拱了拱手,“也是老夫疏忽,本该在门上问一声的,也不用搅扰了大家。”
“这算什么惊动,宋阁老既然来了,何妨也一块见证见证?”安国长公主仿佛自己就是主人一般,笑吟吟地说道,“为了爵位家产,多少豪门世家把官司打到了顺天府打到了御前,如今阳宁侯府这般公开做事,日后也是一个楷模,有你这个朝中元老在也是好的。横竖首揆今天休沐,来了就别走了!”
宋一鸣不动声色地又看了一眼四周众人,发现安国长公主的眼神中仿佛还隐藏着什么,他略一思忖,竟也不说二话,就这么留了下来。如此一来,正堂的座次少不得又要重新排过,而安国长公主则携着始终一声不吭的陈澜进了东屋。眼见一众诰命贵妇等等齐齐起身见礼,她笑着摆了摆手,拉着陈澜在众人让出的居中一架暖榻上坐下了。
“我这可还带着一个双身子的人,就不和诸位客气了。”
安国长公主这么一说,哪怕是起初面色很有些僵硬的马夫人和陈冰,此时也都强忍住了那种恼怒。至于陈滟却不理会嫡母和长姊的那些心思,笑吟吟走到陈澜身边嘘寒问暖,见安国长公主并未有不快的意思,她便故作亲昵,就这么凑近了陈澜的耳畔悄声说了一句话。
“三姐,我家小姑子,已经被选定为晋王夫人了。”
陈澜闻言一愣。就在刚刚坐安国长公主的凤轿过来的路上,她才刚刚听说,晋王的庶长子三天前骤然去世,为此太医院院正院判和几个御医被皇帝骂得狗血淋头,就连安国长公主也命归拢于神策卫的锦衣卫校尉们追查此事。然而,这边厢刚刚经历丧子,那边厢陈滟居然就已经得知了册妃纳夫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