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衰三日不食,齐衰二日不食,大功三不食。除却老幼可以从权例外,他们这样年轻的晚辈总不能太过分了,况且还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
用过点心,朱氏得知韩国公张铨和夫人陈氏也已经双双来了,自然就打发郑妈妈带着陈汀过去庆禧居,这几日就宿在那里帮忙看着。等到人都走了,她又寻个由头把陈衍打发了走,旋即才示意陈澜坐到身边。祖孙俩就这么你眼看我眼,好一阵子,朱氏才发出了一声叹息。
“从前我只是本能地恨他,如今人真正天天在身边出没的时候,我才知道,那种感觉远远不是如坐针毡,也不是有如芒刺在背,而是仿佛利剑悬在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一下子掉将下来。事情到这个份上,我也没什么最后的侥幸心了。不把这祸害彻底了断干净,不论是我还是小四,亦或是已经出嫁的你,谁都没有好日子过!”
见陈澜业已拳头攥紧面色铁青,朱氏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旋即捂着胸口说:“事到如今,我才觉得后悔。这家里我把持了几十年,所以当初他丧了元配,我明明得到了云南那边的讯息,却执意去广宁伯府定下了你三婶。我不容有人挑战我的权力我的尊严,可到头来……到头来我却害了你三婶。她素来温柔和顺,直到临去也没学会什么大心眼,甚至没能看到唯一的儿子娶妻生子……我对不起她……”
听到从前两次犯病,甚至一度小中风失语,却依旧倔强的朱氏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陈澜只觉得心里一片惘然。她不能轻飘飘地腹谤什么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更不能说什么软弱无力的安慰,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低语了一句。
“过去的事便是后悔也来不及了,老太太只要照管好六弟,三婶在天上也会高兴的。”
“你说得对。”朱氏勉力打起精神,随即便目露寒光,“我立时就吩咐下去,日后广宁伯府那些狼心狗肺的不许再放进来,没来由恶心人!至于小六,这家里不太平,我回头就寻个由头,说是他母亲的遗言,这孩子体弱,把人送出去到佛寺静养,放出风声之后就挪个安全地方,看他还如何打主意!至于他……我就不信他在云南,还有在左军都督府没犯过差错!”
陈澜知道,如今并不适合再劝说什么。尽管广宁伯只是露了一个林公公,可在她看来,陈瑛和淮王走得近,就是他害死自己的继室妻子亦不无可能。于是,她只得打起精神在旁边安抚道:“老太太先平平心气,纵使是要做,也不用急在一时,先把三婶的后事料理停当……”
庆禧居中,韩国公张铨和夫人陈氏一块祭拜了灵座之后,身为庶长子的陈清就送了他们出来。而想起随着父亲陈瑛磕头行礼的陈汀动作有板有眼,虽是眼中水光盈盈,可却总有几分不一样的光芒,走在往蓼香院的夹道上就不免开口说道:“汀哥儿这孩子养得不错,日后想来会是个敦厚友爱的人。”
“汀哥儿?你怎的看出来这个?”
“刚刚清哥儿送咱们出来的时候,他很得体地冲着清哥儿行礼道谢。才四岁的孩子于庶出的兄长如此,日后心性必然也好,若读书练武有成,则是栋梁之才。”
陈氏眉头一皱,随即不以为然地说:“还不是三弟妹一向软弱惯了,这才使得他一点都没有嫡长子的气派,对一个连亲娘都不知道是谁的庶兄客气什么!再说老三没立世子,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这世子之位还不知道要着落在谁身上。”
话不投机半句多,张铨瞥了陈氏一眼,接下来便再没做声。等到进了蓼香院正房东次间,见陈澜陪着朱氏,夫妻俩在行过礼后,陈氏就拉着陈澜到外间说话,而张铨对朱氏先解释了世子张炤和世子夫人尹氏去了护国寺礼佛,尚未来得及得信赶回来,这才回到了正题。
“刚刚我在庆禧居行礼拜祭的时候,夫人进了里头哭拜阳宁侯夫人,我和阳宁侯也曾经略言语了几句。我从前在左军都督府的时候,说是掌印都督,可也不多管事,更不如他精干,所以他上任之后,挑出了不少疏失来。所幸不曾上奏天听,趁着今日都一一提醒了我。”
说着是感激庆幸的话,但张铨的脸上却看不出这些端倪。至于作为倾听者的朱氏来说,闻言却面色巨变,好容易才克制住了不曾口吐恶言。而张铨接下来,则是又添了两句话。
“阳宁侯为人精干有力,且毕竟是奉圣命袭爵。岳母您毕竟是他的母亲,平素维持个和和气气的样子给人看便罢,闹得太僵了,落人话柄不说,就是皇上也未必会高兴。至少,如今家里正办着这白事的时候,有什么事也暂且忍一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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