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县城,独居南郡以南。≥ 县城以中央六瓣红莲山命名,是名副其实的山城。
红莲县城的城隍庙门更是独树一帜,竟位居在最高峰顶上,是香火最为旺盛的地方。从山底到庙前总共三百六十级台阶,一级比一级高大,地势十分险峻。
在江南南郡十二县之中,红莲县城隍庙许愿最为灵验,而且对老百姓征收祭品也最为宽松。因此城隍爷崔大人深受老百姓爱戴,不少人在家中摆设城隍牌位,早午晚三次祭拜,唯恐怠慢神灵。
春分节气,自古一候元鸟至;二候雷乃声;三候始电。
正值春分后的第三天,天元历二月十五,天阴小雨。元鸟早已经归来,雷电却迟迟未至。
今天是红莲县城隍庙公开祭祀的日子,每月只有这两天城隍庙山门才会自动开启,平常根本不接信徒香火。
信徒们并没有在意糟糕的天气,天还未亮就开始攀山越岭,带着祭品就从山脚出。不顾泥泞,一个台阶接一个台阶,面向山顶跪地拜服。只为了让城隍爷崔大人看到自己的真心和诚意,完成自己的心愿。
信徒们络绎不绝,从山脚以上蜿蜒如游龙。
山顶,崔大人的城隍庙自古就是完整的单进四合院。千百年起,城隍庙上下院内自山门起,戏楼、献亭、正殿建筑依次建在三层平台之上,从未改变。
扣山门!
第一个上头柱香自然是红莲县凡间县令杨贺,也是每次祭祀的主持人。这已经是他这个月第二次上香祭拜了。
实际上杨贺从昨天就进山了。因为长得太肥胖,所以他只能在衙役的搀扶下才能气喘吁吁爬到山顶。
但他并没有任何不满,为了显示对神权的无上尊崇,他带领县丞、主簿、典吏等全体人员,沐浴焚香三遍后才敢上阶叩山门。
以往的城隍庙山门都会有城隍阴兵把守,笼罩着一层黑色雾幛不让外人窥伺。但今日杨贺却现一件怪事:山门把手的阴兵不见了踪影,那层雾幛也消失了,模模糊糊竟能看到中央戏楼的轮廓。
“怎么回事?可千万不要出什么变故啊?”
杨贺抹了一把冷汗,竟然不敢轻易入山门查看情况。周围竖起人墙、维持祭祀秩序的衙役们也是面面相觑。祭祀了数百十年,似乎还从来没有出现过今天这样的古怪。
要出事了!
杨贺毕竟是一县之尊,对于凌驾于皇权之上的神权比旁人了解的更多。红莲县城隍崔大人可是江南子国皇室尊崇的南郡十二县城隍之,威名赫赫。
第一次调剂红莲县当县令时,身边的候补县令们无不艳羡杨贺的好气运。要知道城隍爷崔大人在方圆千里神力显赫,御下有方。周边一些凶恶的游神毛神根本不敢踏足,治下功绩铁定平安无事。
杨贺任县令这五年,仅在第一次正殿祭拜时崔大人就显了真身,最终接了他的祭品,承认了他的县令之位。比起同期不被其他县城隍待见,甚至被扭断脖子吞了魂魄的悲惨县令,已经足以让他感激涕零、肝脑涂地了。
尤其是,最近频繁来红莲县祭祀城隍爷的郡守大人耳提命面地跟他说过多次。最近江南子国动荡不安,神道失序,新神未立,凡间恶行累累,急需新神上位,重掌神道权柄!
假如江南子国驻地神明木灵神不指派新神的话,南郡本地的城隍爷崔大人就是南郡呼声最高的候补新神。郡守大人让他多多祭拜崔大人,不要懈怠,也不要怠慢。
杨贺自然无比遵从,要知道郡守大人就是他最大的靠山,要不然他也捞不到红莲县令这个肥差。
“保佑城隍爷,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杨贺压下心内惊恐,终于一只脚踏进了山门。
“啊”
等他看到庙内的场景时,眼一黑直接瘫软在地。
只见,原先威严肃穆的建筑竟然东倒西歪,像被什么东西啃过一样。下院戏楼、上院主殿都惨遭毒手,偏殿连屋顶都掀飞了。
“城隍爷,城隍爷……”
杨贺第一时间吩咐身边县丞和主簿等人,让他们安排衙役阻止后续信徒叩山门,随后连滚带爬地往正殿赶去。这一刻杨贺腰不酸腿不疼,恨不得插翅飞进去。
县衙众人勉强压抑心内的恐慌,他们都意识到了后果的严重性。假如城隍爷崔大人今天真出了事故,那么以后红莲县绝对不会再太平。也许就和周边的王家县、思县等邻县一样,恶神来去自如,凡人生灵涂炭,沦为妖魔鬼怪的后花园。
“一定要保佑城隍爷大吉大利,渡过难关!”
也许是众人的心声起了作用。杨贺一个人赶到正殿外,写有“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两侧牌匾不见了踪迹,上面的城隍庙匾额略微有些倾斜。
里间,正中央的城隍爷神像完好无损,只是颜色稍显灰色暗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问题。不过两侧文武判官却遭秧了,缺胳臂少腿的,似乎经过了一番打斗。
“城隍爷,崔大人,您老一定要显圣啊。这到底是怎么了?”杨贺吐了口气,猜测也许和近期的神道争斗有关,但根本不敢往深处想。
他赶紧取出随身携带的县令官印,焚香祈祷,随后咬破十指,双手握在了城隍爷腰间的城隍印上,任由它吮吸自己的鲜血,却不敢挪开半个手指。
“城隍爷,崔大人,请您老显圣吧!只要您老能显圣,我就算鲜血被抽干心甘也情愿!”
杨贺刚完愿,马上感觉城隍印上张开了一个大嘴,血流得飞快。转眼间胖如萝卜的十根指头就剩下了一层骨头连着一张皮,而且城隍印还死死地吸住他的手,他连动都动不了。
“啊啊啊”
杨贺感觉自己的鲜血全部倒灌,都被城隍印吞了去。随后眼睁睁看着整个人瘦成了纸片状,身上的官服都撑不起来了。
更让他恐惧的是,城隍印似乎根本没有停止的意思,还在不停地吮吸着。他觉得自己要被完全撕裂了,全身的筋骨都在吱呀作响。
“城隍爷,你……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