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地里邹然冒出一个刺耳的声音,唬的众人一愣,只见王夫人手捂着心口,像是被吓了一跳,忙不迭的搂过宝玉,掩去眼中的惶恐:“胡闹,药也是混吃的。”
贾琏眸色漏出一缕精光,水溶眸色一黯,贾母眉心狠狠一跳,瞪了一眼冒冒失失冲撞了王爷的王夫人,王夫人一个哆嗦,登时住口,心惊胆战的忙跪下向水溶赔礼,贾母在凤姐儿和薛姨妈的搀扶下走了过来,诚惶诚恐的对着水溶行礼:“老身见过王爷,宜人惊了王爷的大驾,请王爷恕宜人失仪之罪。”
水溶虚扶起几人,笑道:“小王今日不过是私访而已,老太太不必拘束,你我两家本是世交,没得那般套。”
眼风却一直扫兴因惊呼声,出来瞧个究竟的黛玉,只见门口处一位豆蔻年华的少女半扶着门窗咳嗽了几声在安静的氛围中很是清晰,穿着一裘淡蓝色交领折枝梅花长袄,头上挽着一个简单的发髻,脸色苍白透着点浅红,眸中泪花点点,难掩眉角处秀气灵动。
水溶玉树临风站在那,很难让人忽视,黛玉没敢细看,匆匆福了福身,那着水蓝色的手帕捂着唇角,倏然转身进了屋子,留下一个袅娜风流,楚楚动人的背影。
水溶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眸中一亮,摆了摆手,让众人起身。
贾母见王夫人一直舀眼神觑宝玉,心知事情多少有些蹊跷,碍着水溶不便发问,忙邀请水溶去正屋做,水溶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满心满脑是那眼中含泪,让人怜惜的少女。
水溶在众人众星捧月下往贾母屋子走去,王夫人紧紧挽着宝玉的手,宝玉觉得王夫人抓得太过用力,一个没留神,失手打翻了汤碗,渐了一身汤汁,贾母忙道了万福,笑着出来打圆场:“天寒地冻的,手上没几分力气,胳膊都软了,连个碗都没舀好,让王爷见笑了。”忙向水溶告了声罪,让人服侍宝玉换身衣服。
水溶笑了笑,表示不介意,王夫人敛下眸子中的神色,心神还未稳,突然房子上方一只白影跳来下来,唬的众人都慌了神,乱成一团,急忙散开,定睛一看,只见一只浑身雪白,只额儿上带龟背一道黑的白猫将宝玉系在腰间的红丝绦抓破了,王夫人惊慌的将刚要走开的宝玉捞到怀中,牢牢抱住,口内急急喊道:“打死它,往死里打。”贾母心头暗暗咒骂王夫人没个样子,丢人现眼的,被一只猫唬得丢了心神。
水溶坦然一笑:“不过是一只小猫罢了,用不着惊慌。”
白猫“喵”了几声,舔了几口洒在地上的汤汁,谁知原本生龙活虎活力充沛的白猫,眨眼间通不见漆黑的眼珠儿,口中白沫流出,发出虚弱的“喵喵”叫声,在地上滚了几下,颤颤得呜呜哀叫滚挪到一边的草地上,啦出稀稀臭不可闻的粑粑,众人掩鼻,贾母心中咯噔一声,眉心狠狠跳了几下,忙递眼色给贾琏。
贾琏会意笑着对水溶道:“搅了王爷的雅兴,真是抱歉,不如去前院逛逛如何。”
水溶却摇了摇头:“这只白猫倒是可爱的紧,你瞧,还会自己给自己治病呢”。
众人闻言面色俱更,只见那白色的猫用爪子抓起草丛中的一颗碧鸀的小草,塞进嘴巴里嚼了几下,发出舒服的叫声,用爪子理了理毛发,一双炯炯有神的猫眼滴溜溜转了几圈,几个跳跃间消失在众人眼前。
水溶撩起袍子一角塞到腰带中,绕过“障碍物”拔了一颗刚才白猫吃的小草,研究了起来,惊奇的叹道:“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随处可见的千花茶草,竟然还有治疗腹泻的效用。”
水溶笑的很是意味深长,眼风扫几人一眼,贾母、王夫人心中发毛,脊背一阵阵发凉,随着贾琏去了前厅。
待水溶走远后,贾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气氛沉闷的令人窒息,宝玉脸色早已惨白一片,他再懵懂无知,眼下也晓得那碗药有问题,直直的看着王夫人,满眼不敢置信,张了张嘴,却吐不出半个字。
贾母见宝玉吓的不轻,脸色缓和了几分:“鸳鸯,带宝玉先回去,让丫头们好好照服侍着,别让他冻着了。”
鸳鸯忙上前扶了磨磨蹭蹭的一步三回头的宝玉去屋子。
薛姨妈瞄了几眼王夫人,脸色僵硬的拉着宝钗,向贾母告了罪,宝钗若有所思的看了几眼水溶消失的方向,攥紧手中的帕子,福了福身随薛姨妈家去了。
贾母老眼冰如寒潭,阴风阵阵扫了一眼婆子丫鬟:“都出院子去,把嘴门看牢些,今儿的事,若半句话透露出去,全部给我喂了药,找人牙子卖了出去。”
李纨带着三春从贾母屋子赶了过来,贾母指着李纨道:“带着姊妹们去好好陪陪玉儿,别让她一个人闷着,她身子还没好,多陪她话,解解闷。”
李纨见气氛凝重,忙点头应了下来,探春觑了几眼脸色灰败的王夫人,贾母瞥了几人一眼,迎春拉着惜春的手,跟在李纨身后。
贾母额头青筋冒起,脸色铁青,凤姐儿大气都不敢喘,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贾母走在前方,王夫人将手中的帕子绞得变了形状,头微低着,跟在贾母身后。
王夫人刚揭起大红色毡帘,贾母抄起手中的沉木拐棍,一下子砸在王夫人的肩胛处,王夫人一声闷哼,身形摇摇欲坠唇角溢出血丝,凤姐儿眼皮子直跳,手快脚快的将王夫人扶起,轻声道:“老祖宗,消消气,何苦伤着身子来着了。”
贾母手指颤抖,厉声对着泪更似走珠一般滚了下来的王夫人喝道:“狠毒的蠢妇,你都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你是不是想让全家跟着你一起陪葬不成?”
王夫人哭得直抽气:“老太太,您教训媳妇本是应该的,只是媳妇不明白,到底做错了何事,让老太太发这么大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