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房一家子回到青峰苑。
陆文凯道:“父亲,王爷这次前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不会是为了侯府世子之位……”
昨日萧少珏也没告诉他到侯府来到底所为何事,陆瀚训斥长子道:“你别瞎猜。”
这阵子老侯爷病入膏肓,为了世子之位,三房上蹿下跳,不知走了多少关系,好在陆晔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大房倒也没有放在心上。
冯氏平日是个温顺贤良之人,可是碰上今日之事却再也淡定不了。“老爷,如今六丫头嫁给了九殿下,算是飞上枝头变了凤凰。那庆王殿下在皇上面前十分得宠。若是二弟有了那个心思,有九殿下支持,您又不是老侯爷亲生的,这个世子之位就要落在二房的头上了,咱们苦熬多年,岂不是全都白费了?”想起这些年来在侯府所受的委屈,冯氏不由流下泪来。
陆文昌也道:“王爷一来就躲进密室与二叔密谈,说的必定是这件事!”
陆瀚见一家子急成这个样子,不由苦笑:“你们把心都放到肚子里吧,二弟是不会和我争抢这个侯爵之位的。”他是何等老辣之人,看人极为神准。陆宸是个极重感情的人物,为人又没有太大的野心,他怎么会为了一个侯爵之位和他这个多年亲如手足的大哥闹翻呢?
因此一家子唯有他一人淡定如恒。
正在众人惶惶不安的时候,有人进来禀报:“老爷,庆王和二老爷去了睦元堂,请您和二位少爷也一并过去呢。”
陆瀚心中已有计较,答应一声:“你去回二弟一声,我马上就到。”说着便起身。
冯氏急道:“老爷……”
陆瀚摆摆手:“这件事我自有计较,你们不必多言。”又吩咐两个儿子:“等会去了睦元堂,你们不准胡乱说话。”
这才不慌不忙地带着两个儿子去了睦元堂。就见萧少珏、陆宸、陆晔、陆文廷都到了。除了荣哥儿和礼哥儿这两个未成年的,如今陆家所有的男子都集中在此了。
老太太张氏见此情形,也意识到了他要干什么。
“王爷,您这是……”她还没等问出话来,萧少珏已经开口打断了她的话:“老太太,我们几位爷们儿今日要在此商量些正事儿,您看您是不是先回避一下!”他虽然是商量的口气,却带着不容置疑。这阵子侯府中为了立世子蹦跶得最欢的两位就是张氏和赵氏,萧少珏对张氏本来就丝毫没有好感,知道了之后对她更是厌恶,因此一开始就将她踢了出去。
张氏有心在此多听两句,但萧少珏那威严的目光扫过来,她也登时就怂了,稀里糊涂就出了老侯爷的房间。
萧少珏道:“岳父大人,还是您说吧。”
陆宸点了点头,“大哥、三弟,王爷今日把咱们召集到此地,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他想给咱们做一个见证。”顿了顿,他道:“父亲病成这样,大哥又即将作为特使远赴大周议和,当此关键时刻,咱们侯府应当早定世子之位,以安大家之心。”
萧少珏点了点头:“岳父大人说的是,各位若是没有异议,今天就把这件事定下来吧。”
陆文廷难得附和萧少珏一回:“这个世子之位早就该定了。”
陆文凯忍不住道:“那这个世子之位……”
陆宸已经抢先说道:“大哥是侯府长子,这些年来,为了侯府殚精竭虑,作出多少贡献咱们也是有目共睹的,这个世子之位自当是大哥的。”
此话一出,大房众人全都松了一口气。陆瀚也向弟弟投来感激的一瞥。陆文廷是老侯爷带大的,知道老侯爷的心思,可他心里也是支持大伯父当这个世子的。陆清岚都能想明白的事,他如何不明白?
他直接开口道:“长兴侯府日后若想发扬光大,只有大伯父来做这个当家人。”
“王爷,二弟……”,陆瀚本想谦逊几句,却被萧少珏摆摆手给打断了。“既然大家都这么想,我想祖父大人也一定不会异意了?”
陆抗中风在床,不能说不能动,但是听得见看得着,他一直不肯向皇帝请封世子,就是有些不愿意将侯爵之位传给没有血缘关系的陆瀚。见萧少珏这么武断,不由着急起来,大张着嘴,“嗬嗬”直叫。
他的目光一直看向陆宸,陆宸心里明白父亲的想法,可是他却当作没看见。
陆晔急了:“王爷,父亲的意思并不是……”
“并不是什么?”萧少珏对陆晔一直不咸不淡的,这时瞪起眼睛来,他气场强大,陆晔竟然感觉全身升起一股寒意,顿时磕磕巴巴说不出话来:“我我我……”
萧少珏一甩袖子,直接道:“请岳父大人即刻以老侯爷的名义上书父皇,请封大伯父为世子,事情就这样定了。”
第二日,长兴侯府请封世子的奏折就摆在了嘉和帝的案头。有萧少瑜和萧少珏两人从中斡旋,过不了两日,皇帝就批准了长兴侯府的申请,正式册封陆瀚为侯府世子。
消息传回长兴侯府,张氏和三房如丧考妣不说,陆瀚表面若无其事,了结了这么些年横亘在心头的大事,心里也着实是十分激动。陆瀚在官场这些年,结交了不少知交好友,众人纷纷登门道喜,因老侯爷病着,陆瀚本不想大操大办,却也不好把人撵出去,就在青峰苑简单摆了几桌。
送走了客人,陆瀚喝得微醺,他睡不着觉,拉着陆宸来到自己的书房,一边喝茶,一边和他谈起长兴侯府未来的发展规划,他谈兴很浓。陆宸并不多话,只安心做他的听众,陆瀚最后由衷地道:“二弟,谢谢你!”
陆宸笑道:“都是自家兄弟,大哥说这个可就见外了。这些年在官场上,若不是大哥多次指点,我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陆瀚借着点儿酒劲儿对他掏了心窝子,拍着他的肩膀道:“二弟,实不相瞒,为兄为了这个世子之位整整等了十多年了。其实我如今已是从三品大员,做不做侯爷不打紧,可我,就为了争这一口气。”
陆宸叹道:“大哥,这些年也是苦了你了。”
陆瀚突然起身向着陆宸一揖,“二弟,你这般待我,日后我一定好好看护你和你的几个子女。”
又过了两日,陆瀚被封为特使,代表嘉和帝出使周国,大张旗鼓地将辛婧柔送去大周。
临行那日,陆清岚也去了宁海侯府,陆瑾和辛婧柔母女抱头痛哭,依依不舍地分开。陆清岚劝了又劝,好不容易才把辛婧柔送上马车。陆清岚对她说:“表姐,你此去山高路远,一定要加倍仔细小心。我没有别的念想,只愿你从此一生幸福顺遂。”
辛婧柔用力擦干了眼泪,握住陆清岚的手道:“宝儿,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铭记于心。你放心,今天将是我最后一次流泪。”
送走了辛婧柔,陆清岚情绪也有些低落。
回到庆王府,刚刚坐下喝了一盏茶,小丫鬟进来禀告:“表姑娘来了。”
陆清岚放下茶杯,淡淡说道:“请进来吧。”自打她进门之日起,夏若已经“病”了有十多天了,每日名贵的药材流水价地进入暗香楼,她算着她的病也该好了。
不过片刻,一身白衣,我见犹怜的夏若便走了进来。“表嫂,”她一进门就给陆清岚屈膝福了福。
“表妹可大好了?”陆清岚笑吟吟地起身,挽着她的手。“手这么凉,可是身子还没有大好,若身上还有些不松快,不妨多躺两天。”她心里暗自冷笑,没病一直在床上躺着装病,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得了多久?
夏若道:“多谢表嫂关怀,我的病已经好了。”
“好了,那手怎么还这么凉?”
夏若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表嫂有所不知,我从小身子弱,一年到头的手脚冰凉。”
陆清岚“哦”了一声,“表妹这个样子可真是叫人心疼呢。”
夏若笑笑,岔开了话题道:“表嫂,我这次来是跟您负荆请罪来的。我病了这么久,一直没有和您交接府里的事情,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陆清岚意味深长地笑笑,此前夏若故意不和她交接王府的事务,是有一段时间叫她有些焦头烂额,不过这段时间她软硬兼施,通过查账这一绝招,已经让绝大多数的下人向她投诚,而她抽丝剥茧,已将王府内院的事务基本厘清,在她的管理下,王府内院的运作如今已经井井有条。所以现在交接不交接都无妨了。
夏若偏偏在这个时候“病”好了。她笑道:“表妹,嫂子这可要说你两句了。”
“诶?”夏若脸色一变。本来陆清岚嫁入王府之前,她以为陆清岚是空有美貌的花瓶,谁知她手段这么厉害,心机又这般深沉,她本想装病叫她手忙脚乱一番,没想到她竟然趁此机会将她拿捏得服服帖帖的管事娘子们全给收拢了过去。
眼看着不行,她只好上演一出负荆请罪的戏码,可是她这话里话外的,这就要跟她当面翻脸了?她也太不按套路出牌了吧?她正无措着,陆清岚笑道:“你也知道,我这人一向懒散的很,管家的事情,纯粹是吃力不讨好,我巴不得表妹多帮我管两天呢。你这不是逼着我上套呢吗?”
夏若松了一口气,道:“表嫂是王府的女主人,你来管家是天经地义的事!况我在府里这几年,表哥把这样重要的一副担子压在我的身上,我早已不堪重负,巴不得早点卸下重担呢。”
陆清岚道:“表妹说的是,有我和你表哥在,自然不该叫你一个外人劳心费力的。”
夏若听她这么说话,脸色已然微变。陆清岚招呼墨菊道:“墨菊,去把账本拿过来。”既然要交接,就要好好交接。
夏若跟她说了一会子话,被她暗中讥讽了几回。但她一向是“温柔贤淑”的人设,世安苑又是表哥住的地方,自然不好翻脸,只能耐着性子一件一件交接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