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溶溶无论如何也忘不了胤禩和胤祯离开时,胤禩的表情。他从始至终没有再看自己一眼,甚至谁都没有看,一双空洞的眸子直望着眼前的空蒙。生死胜败就在瞬间猝然发生又猝然结束,前一秒,苏溶溶还做好了与胤禛赴死,还他这一辈子的情分的准备,可是后一秒竟然变成了和胤禛站在一起,亲手结果胤禩全部希望的刽子手,成为这一场斗争的胜利者。
苏溶溶目光颤抖地看着胤禩离开,他虽然步伐依旧稳健,身板依旧挺拔,旗帜依旧清雅出众,但那种苍凉却是从他周身透出来,晕成无论如何也消散不了的悲壮。
“八爷!”苏溶溶竟然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胤禛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制止了她欲要奔出的冲动。可是胤禩却没有回头,更加没有停顿,他大步而去,决绝地没有一丝犹豫。
……
回到翊坤宫,苏溶溶呆呆坐在床上。此刻,她开始回忆今天的一切,从胤禩和胤祯的表情来看,他们似乎志在必得,那就应该是延信身上出了问题。看来,胤禛早就有了准备,收买了延信之后,便一直按兵不动,他没有提前动手,就是把全部赌注都压到了今天,他要让胤祯抱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要让他们所有人都见证所有反对他的人都会输得狼狈不堪。
手放在床上,苏溶溶摸到了枕头下那玉版金书。苏溶溶将那金书抽了出来,冰凉的感觉直透心底。
雍正元年正月初八,雍正命九爷胤禟往驻西宁;正月十六,胤誐被遣护送已故泽卜尊丹巴胡土克图龛座回喀尔喀蒙古;二月初十,九爷亲信贝勒苏努等人被革去爵职,发往西宁;三月十三日,曾经倾向八爷的众多八旗宗亲被以“无知妄乱、不安本分”为名,夺去佐领,并赶回盛京居住;四月初二,名胤祯留守遵化守陵。五月。革去胤祯禄米。
继位一年,雍正雷霆手段将曾经的八爷党打得分崩离析。九爷苦守西宁,还不给他一分体面,十爷从漠西回来,便因为诸事不合雍正的心意被雍正圈禁,胤祯身为胤禛亲弟虽然没有太过苛责,但被孤身派去守陵,不许家人探视。只要与胤禩亲密之人,全都被遣散,并且多次因为小事责骂胤禩。并谕臣下之人勿重蹈党朋习气。
九月初四,为了给圣祖皇帝和思维皇后供奉神牌升附太庙。要在端门前设更衣账房,但是因为时间匆忙,胤禩没有用净象熏蒸,而是改用了清油。这事情从无前例,胤禩如此也不算过错,但是雍正大怒,竟然让廉亲王胤禩在太面前长跪。
听到消息后。苏溶溶再也坐不住。此时已经过了中秋,夜晚风寒地冷,想到胤禩只身长跪,苏溶溶便心揪成一团。此时已经天近黄昏,苏溶溶拿出厚重大氅披在身上,缓步走出了翊坤宫。
秀儿以为她只是散步,便从旁跟着。谁知苏溶溶竟然一直走出了乾清门,沿着大殿外回廊走过了太和殿,甚至眼看就要走出了宫门。秀儿大惊。几步追上苏溶溶,战战兢兢问道:“主子,您这是要去哪儿?”
苏溶溶不说话,只是想着太庙的方向继续走去。这时,秀儿终于明白了她的意图,慌忙冲上前跪在苏溶溶面前,磕头道:“主子,使不得啊!万万使不得!”
苏溶溶看着她,缓声说道:“你回去吧,若有什么事情,我自己一人担着。”
秀儿吓得大哭道:“娘娘,太庙不能去,就算您想……想去看看,让小太监去便可,若是旁人知道了,不仅是您,就连……就连八爷……也是死罪!”
苏溶溶愣住,她低头摸了摸自己身上不合时宜的大氅,终是叹了口气,那声音悲怆极了,让人心碎一地。
……
苏溶溶站在太庙外的墙根边,透过门缝向里面看去。一个小太监抱着苏溶溶的大氅,快步向胤禩跑去。离得老远,天色又黯淡,苏溶溶看不清胤禩容貌,却看见小太监将大氅举过头顶送到胤禩面前时,被他一把扔开。小太监不知如何是好,胤禩却是硬挺着不要。
苏溶溶急得恨不得冲过去将大氅披在他身上,骂他为什么不穿?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最后,小太监也没有办法,只能将大氅还原封不动地端出来。苏溶溶呆呆看着胤禩,心如钝刀划过,那伤口满是齿痕,再难愈合。
……
胤禛刚从锦妍那里回到养心殿,今日青海战事吃紧,他心中烦乱异常。刚坐下想要歇息一会儿,苏溶溶便冲了进来。看见苏溶溶,胤禛本是满心欢喜的,原本还怀疑她的真心,可是从胤祯回来大闹景山之后,他便相信了她对自己的情意。因此看到苏溶溶,胤禛便欢喜笑道:“你来了。”
谁知,苏溶溶扑通一声跪下,对着胤禛说道:“皇上,请免去廉亲王责罚!”
她如此开门见山,丝毫不隐瞒脸上对胤禩的心疼,更加不顾及胤禛听到之后会有如何态度,这样胤禛惊愣之余,十分愤怒。脸上的笑容刹那间消失,胤禛满脸阴晦地说道:“你是来替老八求情的?”
苏溶溶点头:“八爷曾遭变故,腿脚不济,要是这样跪一夜,只怕日后行走困难!”
胤禛声音低哑:“他做错了事就该罚,要不然朕只罚大臣,不罚兄弟,便是徇私,让朕如何服众?”
苏溶溶此时头脑已经发懵,一心只想着不让胤禩受苦,全然顾不得胤禛的心情。她无惧道:“那么便请皇上换一个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