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接近,靖康军亦在动员。
刘海知道,这是他利用俘虏安定人心的时候,在各角放出传令兵,乘在自己的战车上游弋,高声鼓励将士,大声地说:“你们都看到了!昨天,我们用差不多的人杀了几名狗人,抓来他们的首领。一同前去的战士仍还在你们的身边,你们可以问问他们轻松的经历,看看我说的是真是假?!敌人不是妖魔,只是我们没有见过的一种人种。的确,他们高大,勇敢,甚至冲锋起来,就像野兽一样用拳头和牙齿。
“但你们要看到,他们没有盔甲护身,过于高大而欠缺灵活,不习战阵,时常懈怠。
“是的。我们从未见过他们,因此我们对他们不了解,以为他们不可战胜。但事实上不是,我们是可以打胜的!必胜!
“恐惧,敌人也有,他们也并不熟悉衣甲鲜亮,军姿威严的朝廷大军。
“双方的胜利取决于谁能克服自己的恐惧。
“我,你们的将军已经下令拆毁了浮桥,带领你们打败他们!
“你踏踏脚下的土地,是不是觉得心中踏实,充满力量?!
“这是我们的土地,有我们的神灵!皇天后土,各方神灵!在大雾过后,我们更会看到太阳,它千百年一直在我们身上洒过光辉。我们在神灵的保佑下战斗。在阳光下作战,必胜的之战!必胜?!是不是?!”
这激昂的演说随着许多充当传话筒的传令兵重复而响彻。
当话音落地,战士们不知道是选择了相信,还是别无选择,无不顿足,振兵,像每一次取得胜利前那样高喊“必胜”一样,声震云霄。对面,熊幡和吟哦也此起彼伏。狗人接近了。他们大概是听到勇士们震天的怒吼,也回报以独特的宣唤和呐喊。
刘海知道,他们开始进攻了。
云雾渐渐淡去,光线从空中抛洒,太阳像一个金色光团在树头璀璨闪亮,犹如被人们呼唤得来。
依照斥候的回报,可以估计出,狗人至少跋涉了二十里,但他们最终已经行到众人跟前。
在仍未散去的淡雾中,人们轻易地发现,敌人漫山遍野,有好几千人之多,大概是急切想打这一仗,破敌掠夺,并没经过休息,更无意派人宣战,便叫嚣着往阵边行进。
一路上的势如破竹让他们掉以轻心,他们很没有挺进到阵前的耐心,老远就奔跑,投出石斧和骨标,稍后,便在对手相对的沉默中放心冲锋。
百步,五十步,更近了,嘶哑的喊叫声听达后阵。
刘海开始下令,随着一只蓝色的三角旗帜在空中一摆,牛角四鸣,军阵中数百余计的强弩弓箭开始怒射,因不是抛射,便显得相当杂乱。但百余的狗人也已在这一瞬间丢下一大半的尸体,只有数人奔到跟前,被乱枪刺死。狗人的攻势并不因此停歇,他们终于碰到了不是缩在石头里的敌人,怎么都不甘心放弃,只是一波一波,蚂蚁般涌上。举目望去,全是毛茸茸一片。许多兵士只觉得什么在眼前一闪,就看到他们跃杀入枪林中。好在他们都经过了几战,不但经验,还很有力,他们将长枪一束一束汇集,合力刺击。无数勇悍的狗人毫无用武之地,就成了他们刺物的靶子,一会就留下大量的尸体。
给我一只足够的马队,我能将伤亡减至最少。
刘海心中虽这边想,但却依然毫无表情地立在战车上。他看住混乱而稠密的狗人,下达抛射的命令。抛射是弓箭手向空中射箭,呈现出带行的落受区,看似浪费箭枝,却是人口足够密集时最有效的杀伤方式。随着,引射的蓝矢鸣镝在空中划过,流矢碎星一样抛飞。而同时,野战的轻投石器也开始在一枚鸣镝下发射碎石头,没头没脑地向狗人抛射。
石砲要经过固定,抛射距离也难调整。
往常靖康军作野战,都是在敌人进攻前用抛洒几下,并不具备更大的杀伤力。
但刘海却将它偏置到侧面高处,对准战场更前方,后发而至。一刹那间,它就显示出独特的威力,撒出足够的碎石,将敌人的本无阵型的人海打得更乱,将攻击纵深打空,减低敌人密集攻击的持续,为战友腾挪出杀敌空间。
但狗人还是上来了。
随着一名身中两矢的狗人巨汉提把巨石锤越过第一线的战车,高嚎一声扑下,狂击一通,第一线终于被狗人的人海挤扛动,几辆无马的马车连车带人翻倒在地。看敌人势不可挡的人流不能再靠鏖战可以战胜的,第一线的将官在两轮抛射的掩护下及时放倒大旗,号令众人后退到第二防线。
他们浑身浴血,抛肢带伤地踩着壕沟上的木板,穿过第二战线的空隙,一直退到相当中空的中部,在中军的补充中组成第四道防线。第二道防线和第一条防线一样,是布置在壕沟的后方,相对薄弱了许多,但全是拒马用的多尖枪,寒光的枪刃反更显得密集。狗人只要一跃过壕沟,就被乱刃穿胸。正是挤扛让前面的人掉入壕沟的时候,弓箭手压到两翼再次轮箭,将他们射成一个圆团。这个圆团的后面看不到人,疯狂地往前扛动,硬生生地用躯体填出壕沟。
“这些愚蠢的野兽!”利无纠头皮发麻地评价说,他碰了碰一旁有些栗色的江冲,面上划过一丝不屑的笑。刘海却没有笑,只是回头给他们说:“若是没有这些壕沟呢?这样的攻击是最迅速,最有效的。你布防再密集也顶不住他们这样的冲击。”
话音刚落,狗人已经聚集了许多石斧,并向人群投击,趁集中投击打开的片片豁缺,跳跃过壕,浑不知生死为何。不知哪个兵士第一个投还自己的多刃枪,甩入敌人的躯体,众人也杀红了眼,拒住敌人之余,纷纷抛出自己的长兵器,拔出刀剑,翻身回杀。
同时,狗人绕到他们身后,从水中发起了攻击。
后排的排手早让出狭窄的空间,放不多的狗人上岸,然后将他砍杀。
不少持朴刀和斩马刀的排手还故意将尸体推入水中,让混过血液的红水震慑狗人,并减少水面的空间。他们在水中起伏了一阵,发觉无计可施,只好黯然退掉。
主战场依然围绕着前沿阵地。
两只队伍在木板上碾轧,不断有人落入壕沟,被尖竹刺成刺猬。双方也都有杀红眼的人跃入重围,在敌方人群中砍杀。弓箭手回到中线,辅助自己的人向对方散射,再次带给狗人巨大的杀伤。
敌人还是凭借人数的众多杀过了第二条防线。
但他们的战斗力明显减弱许多,后继越来越少,最后在骨角中撤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