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态度好。
章琉姝喜欢,没好气地叮嘱:“我阿爸让你当少值官是哄你玩的,要是你把尾巴翘上天,乱捣蛋,人家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你......”刘启不知道她为什么叮嘱这些,凡事说“好”,却结尾说:“你再乱发脾气,我也发脾气。我阿爸也害怕我的大脾气——”他交叉自己的手掌,吓唬说:“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章琉姝咯咯娇笑,突然记起自己阿爸的刁难,耐心地说:“刘启。要是我阿爸考你,问你郎中令大还是九卿大?你要说郎中令大?”飞鸟表情古怪地问:“为什么?”章琉姝“哎”了一声说:“他不是问我了嘛?我说九卿大,说错了,他再问你,你就说郎中令大——”
飞鸟不由得长吁短叹,说:“你真笨呀。郎中令就是九卿之一。”
“啊?”章琉姝用葱指拍拍自己的嘴唇,自己也笑得前俯后仰,却突而生出更可笑的念头,连声说,“阿爸可能以为郎中令比九卿大?”
刘启怪她小看,反驳说:“不可能。”
章琉姝说:“他不读书,字都爱写错......”
她用手扯扯飞鸟的脸庞,约定说:“今儿一起去打猎,你帮我拾猎物......只要你听话,阿姐准把你教成一条好汉。”
刘启怏怏地说:“我怎么打猎呀?”
章琉姝一抬下巴,快颠颠地往回走,扬声大嚷:“你以后是我的奴隶......”她以为刘启会跟上来,却发觉刘启停留在原地,横过来、倒过来看自己的背,只好回头扯住他的胳膊,挣在自己身后。
刘启幽幽地“哎”一声,只好低下头跟着。
※※※
出发走在路上,章琉姝跟章妙妙争执黄羊和麝哪一个跑得更快,当即派钱串串去后面的队伍聚集人手,在打猎时见分晓。刘启一早推来章沙獾就是为分散各班作出打算,让各班分别跟上游哨四下出动,此时想插几嘴都被打断,只好为了拿出不偏不倚的态度,绕在一旁的马车边,懒洋洋地等她们争完出发。
不出所料,钱串串去了一会儿回来,愁眉苦脸地嚷:“人都被撵跑啦。”章琉姝大为恼火,把出这个主张的人糟蹋十几遍。
钱串串也还不知道是刘启的主意,把责任一推,推到章沙獾身上。
刘启是背后的罪魁祸首,主动承担说:“阿姐,不关章沙獾的事,我想让他们夜里好好睡觉,就让他们白天多跑跑......”他发觉章琉姝火气很大,瞪着自己的眼睛全是要咬人两口的恶劲,连忙赔笑说:“阿姐。天气这么好。我们赶快去打猎吧?我给你拾猎物......”
拾猎物是奴隶做的活,章妙妙嘘地一声把刘启的本质看透,嘟囔说:“卑躬屈膝!”
章琉姝稍微消气,并过去拍打刘启的头,大声埋怨说:“人都没有啦,还去打什么猎?”刘启心里委屈,连忙把自己的理由讲出来说:“不管打围还是打仗,少不了分散合聚,要是他们连这些都做不到,以后怎么和敌人作战?再说啦,大队人马行军慢,能给他们到处去玩的机会,还能让那些夜里没睡好觉的藏到马车里睡觉。像这样下去,还不如让他们放假回家,好好地玩。”
章琉姝自己就不好好睡觉,怒不打一处地发火:“谁夜里不睡觉?”
她早就觉得飞鸟会干什么出格的事,吐着长长的哈气说:“就知道你要无事生非,让你瞎闹腾?连个打猎的人都找不着......要打猎,你一个人去吧。”刘启本来还真想去,见她口气冷淡,没敢要去。
章琉姝就再三督促:“去呀。谁不让你去了吗?”
刘启见她的脾气越来越乖张,只好缩着头听她喊嚷。钱串串添油加醋地在一旁解释,连连说:“找不到人多没意思?”刘启恼她乱插嘴,反唇相讥说:“没有人跟你一块吃饭,你就不吃饭啦?”钱串串想不明白和吃饭有什么关系,只是说:“本来就没意思。”章妙妙带着自己的人坐山观虎斗,不分左右。几个人越吵越恼。
刘启坚定自己的想法,哼哼说:“我还要整顿轮值大帐,逼他们自己烧饭吃!”说完,在自己的马屁股上加一鞭边,骑马往马队前头走。章琉姝只好冲着他的背影嚷:“让他一个人去。不知道好歹。”
※※※
阳光下忽闪反射的彩色有点儿刺眼,洁白得让心里找不到任何污秽。
刘启踏着脚下安宁的大地,放眼望去,见那皑皑白雪起伏之间勾勒出一道道温柔的曲线,错落远去,心头顿时涌上一种难以言明的孤寂和敬畏,不由得下马,向着仍残留斑驳的雪山跪拜。神山感受到他的虔诚,指引他来到一片矮坡的雪林地。矮坡上的雪雾像是被被染成淡蓝的罗幕,笼罩在树身透出的湛湛雪芒,美不胜收。
刘启的呼吸都因为喜悦而沉重,连忙拿出弓箭,在静得只有不负重压的松枝咯吱吱响的林子里穿梭。几只跳跃的麋鹿迎面奔来,见人改向往东走。刘启不肯让它们脱逃,自左侧的雪松林子往外抄,正走着,身侧响起细微的梭梭声响。他放慢速度,支起耳朵,感到那在耳畔已经清晰时猛然回头,张射在即,才知道自己对准的是一位少女的面孔。
这少女竟是曾格絮絮。
她好一段时间都没在章琉姝身边,这次出现,穿了身暗黄羊裘袍,袖边滚着貂毛,脖子上披挂几串玛瑙和木疙瘩珠,却是不提防刘启用弓对准自己,连忙揉着自己胸脯喘气说:“我是你絮絮阿姐呀。”
刘启收起弓箭,连忙说:“我差点把你当野兽。”
曾格絮絮嘟起嘴巴,嚷道:“老远看着像你,追来想吓吓你,倒把自己吓得够呛!”她打马绕去后侧,娇笑看他背膀,问:“我那么小心,还是让你发觉啦。你背后长着眼睛吗?”飞鸟翘头看着无影无踪的麋鹿,急忙说:“没长眼睛,可长着耳朵呀!”
他连连督促曾格絮絮一起追猎。
曾格絮絮就吊在后头掀手大喊,嚷道:“我打一旁帮你赶!”
他们一前一后,竟喊回来两只狍子。刘启有饮热血的坏毛病,射了就趴到狍子身上呼呼啜一起。曾格絮絮爬下马,站到一旁,边看边问:“你怎么跑这么远打猎?”刘启爬起来给她解释,倒奇怪她怎么出现在这儿,问:“你呢?你怎么来的?”曾格絮絮兴高采烈地告诉说:“我姑姑在林后的帐篷里修行,我在这儿陪她,出来玩看到你,追过来的。”
她拽着羊腿“嗨吆、嗨吆”几声,蹦蹦跳跳地挽住刘启的胳膊。
两人坐到羊身上,刘启呼呼倒一阵她感兴趣的人或事。说了不大一会儿,曾格絮絮黯淡许多,眼红红地说:“琉姝赶我嫁人,我只好嫁人,以后再想见你们多不容易......”刘启不敢相信地说:“她赶你嫁人?”曾格絮絮点点头,埋怨说:“还不是因为你?!她不让我和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