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太太趴伏在地上,是一个完全臣服的姿势,她自小被胡皇后带大,说是姐妹,其实如同母女,如今她跪在那里,脊背始终绷得笔直,元丰帝透过她,恍惚竟然觉得是胡皇后回来了。
少年夫妻,结发原配,共同患难,只要想一想陪伴自己刀山火海闯过来的发妻,元丰帝的心肠就不自觉的软下来。
他默默地盯着贺太太看了半响,没有急着喊贺太太起来,反而开口说:“小姨,你可知道,庄王府发现有人在王府行巫蛊厌胜之术,诅咒皇家没有婴孩诞生?”
贺太太皱起眉头,她抬起头直视元丰帝,思虑过后才道:“圣上,若是诅咒黄家,为何要单独从庄王入手?也非只有他一人是圣上血脉。再者,臣妇冷眼旁观,不信这事儿会跟宋家和宋恒有关。”
她坦坦荡荡,元丰帝跟她对视一眼:“可人证物证俱在,所有线索都的确指向了宋家,若如你所说,宋恒当真是沛儿的血脉,那么宋家就是欺君!这么多年,他们因何不报上来,反而让我们祖孙不得亲近?!他们是什么样的心思?!”
这一番拷问处处陷阱,稍有不慎就容易全盘倾覆,贺太太稳住心神,不掩饰内心的悲苦和愤怒:“圣上,您难道不觉得时机太过巧合了?宋家人未必就得知宋恒身世,否则的话,这么多年为何先世子夫人处处为难宋恒,几乎酿出兄弟相残的血案?再说,宋家若真有这个心机城府,要掩饰宋恒身份,那又为什么会如此冒进?”
她终于忍不住,悲声喊了一声姐夫:“姐姐在天之灵,也盼望着将此事查一个水落石出,先太子夫妇泉下有知,也一定想要求一个真相!”
元丰帝能够夺位废帝,又能毫不留情下手整治儿子,实不是个心肠软的人,可贺太太一声姐夫,实在戳中了他的心肠。
他沉默一瞬,才让贺太太平身,又对外吩咐:“宣陈文清。”
陈大爷陈文清在外头整理了衣冠,深吸了一口气,踏上了陛见的台阶。
天已经逐渐的冷了,外头不时有风将檐下的风铃吹的叮咚作响,从前丽妃很喜欢坐在高台听这声响,可如今,她着实坐不住。
小太监来了一趟又一趟,但是始终没有带来他们希望听见的消息。
哪怕是沉着如丽妃,也有些沉不住气了:“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不然为何这么久了,没有半点动静?”
若是按照计划,这个时候应当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有那么多证人证物,这个时候,早该是御前震动了,可如今却还毫无反应,这怎么不叫人心慌?
庄王沉吟着,他倒是不如丽妃那般着急,毕竟事情是他安排的,他最清楚这件事是三分真七分假,但是有那三分就已经足够了-----宋恒真是先太子的儿子!
仅仅只需要落实了这一点,那么宋家的覆灭就不可避免。
因为宋家隐藏了宋恒这么十几年,他们说不清。
至于如何落实宋恒的身世,庄王也是下足了苦功的,有陈浩辉这个内应在,他先是找出了那个陪着先太子妃死了的奶娘的儿女,编造了一整套严丝合缝的说词让他们去御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