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茗暄本就虚弱,听得黄易廉的话,呼吸声都几不可闻了。
宁昱晗下意识地低头,急唤一声“诺诺”,心中紧张溢于言表。
武茗暄捂着胸口喘了两口气,努力撑起身子,睁大了眼望向宁昱晗,“怎……怎么会?皇上,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清楚地看见她眼中涌现的愧疚与痛楚,宁昱晗扭头瞪视黄易廉,沉声道:“那日,太医院会诊,虽说伤势凶险,却也都说性命无忧。这才两日,如何就……”略作沉吟,“郡王府是何人来报?”
黄易廉垂首低语,“是安佑郡王的贴身侍卫武涛亲自来报,错不了。”他是个识趣的,搁下这句话便伏地稽首,退了出去。
武茗暄一听,整个身子失力,软软倒在宁昱晗怀中。
宁昱晗揽紧她有些发颤的身子,用力阖目后又再睁开,红着双眸,在她背上轻拍以作安抚,却不知此情此景要如何劝慰。
嗫唇半晌,他艰难挤出一句:“咱们……去送送睿扬?”
“嗯。”武茗暄咬唇憋回哭腔,点头轻应。
宁昱晗侧过身,小心翼翼地将她挪到床柱上靠着,起身出去,走至飞罩处又回过头叮嘱:“你身子尚虚,不要逞强下地。我让云烟进来伺候,好了就在这等我,我命人备好车驾就来接你。”
武茗暄没再说话,微微一颔首便是回应,眼睁睁看着他负手行出才任由眼泪落下。
很快,云烟领着四、五个小婢进来伺候武茗暄梳洗、更衣,待一切收拾妥当,又取过狐皮斗篷搭在臂弯处,准备出了殿再给她披上。
宁昱晗换过一身玄色衣袍,从外进来,上下将武茗暄一打量,走过去俯身弯腰,竟是将她抱起。“云烟跟着伺候。”一句话示下,他大步出殿,无视宫婢们异样的目光,径直将她抱到龙辇上,在外宫门西廊上换了马车,由商骏率禁军护卫着直往安佑郡王府去。
虽说宫变已成功镇压,但因牵连甚广,单就安佑郡王府所在的西街便是三座府邸被封。故而,即便安佑郡王殁了的消息尚未外传,西街也一片萧索,全然没有上元节后的热闹。
因是仓促行事,武致洪并未事先得到消息,待知晓圣驾亲临,宁昱晗、武茗暄已入了府门,往灵堂而来。来不及召集府中上下接驾,他索性也不作态,着了青袍素冠携了夫人陈氏并几个婢女在堂前躬身相迎。
宁昱晗看一眼灵堂内的棺木,垂眸看一眼怀中的武茗暄,远远便向武致洪抬手虚扶,道:“武大人勿须多礼。朕今日是来悼念朕的兄弟,也是陪慧妃来送她长兄,你就拿朕当普通子侄辈便好。”
武致洪直起腰身,拱手道:“皇上厚意,微臣……”话未成句,已是老泪纵横。陈氏也随之谢恩起身,目光定定地落到武茗暄身上。
武茗暄心中揪痛,并未注意到陈氏满面怨怼之色,宁昱晗却清楚看入眼中。他星眸微微一眯,沉声道:“夫人也节哀。”短短几字,话音如刀锋般凌厉,帝王威仪立现。
陈氏心头一凛,慌忙收回目光,诺诺应是。
武致洪见此,横眉竖目,悄然瞪了妻子一眼,引着宁昱晗、武茗暄入灵堂。
其实,在来之前,武茗暄是不大相信睿扬哥哥就这样去了的,但见一路行来,四处皆是白幔帷帐,心中侥幸早被击碎。
她不知该如何劝慰,更不知以自己目前的立场能怎样劝慰这对名义上还是她双亲的夫妇,只得干瘪瘪一句,“长兄已去,还请父亲、母亲保重,莫要太过悲痛,伤了自身。”
武致洪此时也拿不出心情来应付武茗暄,虚应两句,与陈氏一起默然退开。
怕武茗暄的身子支撑不住,宁昱晗几乎是半扶半抱着她走入这烟雾袅袅的灵堂,接过武致洪亲自递上的细香插入炉中,也不禁悲从心起,哽声长叹:“睿扬一去,朕再无手足!”
武茗暄轻轻推开宁昱晗相扶的手,走近棺木,凝目细看棺中的武睿扬,目光滞涩。
葱翠玉枕上,武睿扬神色平和仿若安睡,只是脸色青白、唇乌紫,分明是身中剧毒而亡。
眼角一缕水光滑落,武茗暄哑着嗓子问:“太医院会诊,没验出箭伤处有毒?”
宁昱晗也注意到了,却觉惊诧,“是说箭上有毒,可分明毒已解了。若不然,朕如何能放心让他回府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