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早早除去叶肃仪才免得夜长梦多,可武茗暄总觉得,她与叶肃仪无冤无仇,以二人身份、地位的悬殊,叶肃仪也不至于做出在膳食中下毒之事。所以,叶肃仪背后必然还有其他人,这才把她留下,以待亲自审问。
殷嬷嬷、叶肃仪、李肃仪都是分开关在逸韵轩后苑偏院中,周遭有陈禄率内监们分班看守,就连膳食、用器等物也是青浅选的信得过的宫婢检查了再送去的。
如今,按筱芙所说,那叶肃仪吐黑血,就必然是中了毒。在自己偏院中还能动手脚,下手之人如此神通广大,直叫武茗暄心惊。由此,她也更加肯定,叶肃仪在膳食中下毒一事绝不简单!
“走,本宫去瞧瞧!”武茗暄一把掀开覆在身上的薄被,起身下床,三两下套好软缎绣面鞋。
锦禾看武茗暄神色坚决,也不劝,连忙取了外衫给她穿好。
听得内间动静,青浅赶紧奔回,一见武茗暄要出去,忙劝:“娘娘,使不得啊!皇上让您静养呢,您这……”
“静养?那也得看什么情况啊!”武茗暄拂开青浅拽住她裙裾的手,轻斥,“不必多言,你留下来,若是皇上来了,便如实禀告。我带锦禾去瞧瞧。你放心,皇上责问起来,我自会担待。”
青浅眉头拧紧,满面忧色,可好歹没再拦着,由得武茗暄领着锦禾出去了,才愤愤地跺跺脚,啐道:“谁的手这么长?连咱们逸韵轩都插得进来!”
武茗暄带着锦禾,跟着筱芙沿路疾行到了后苑关着叶肃仪的偏院。
院门前,陈禄焦急地握拳徘徊,见得武茗暄来了,哈腰拱手:“娘娘,据奴才看,叶肃仪口吐黑血,怕是中毒所致。”
“膳食、用器等不是都有专人查毒么?怎么还会出这样的事情?”武茗暄一面快步入院,一面疾声说着,“去,使个人把查毒的人给本宫唤来。”
陈禄应下,侧目一个眼色往旁睇去,自有一内监奔去寻人。
武茗暄等人三步并作两步,快速来到叶肃仪房前。陈禄一把推开虚掩的房门,躬身请武茗暄入内。
为防叶肃仪与外间联系,窗户等一应钉死,房内没有掌灯,光线有些昏暗,门一打开便有一股腥臭味隐隐飘来。
在武茗暄的印象中,叶肃仪虽算不得绝色,但也可称丽容,特别是那高挑、清瘦的身形更添加了几分冰霜美人的神韵。
然而此时,叶肃仪面黄肌瘦、一身皮包骨,恹恹地趴在简陋的木床边,手上捏着一方劣质的绢帕擦拭唇角缓缓溢出的黑色血迹,哪里还有当初的气韵?
叶肃仪堪堪回过头来,望着站在门口的武茗暄凄然一笑:“慧妃娘娘来了,嫔妾……咳咳……嫔妾知道,你会来的。”嘶哑的嗓音隐含笑意,伴随着咳嗽声,唇边黑血快速溢出。
武茗暄心念一动,抢步上前,蹙眉打量叶肃仪一眼,沉声吩咐:“陈禄、锦禾留下,其余人等都退下!”
“娘娘……”旁边,筱芙惊呼起来,“娘娘身子还未大好,在外等吧?”
“出去!”武茗暄一声厉喝,将三两宫婢吓了出去,扭头便喝,“陈禄,把叶肃仪扶到床上去!”
“娘娘,别动她!”锦禾疾声阻止,两步奔近,抬手就往叶肃仪脉上扣。
叶肃仪探究的眼神划过锦禾把脉的手,掀起眼皮,笑看武茗暄:“呵……咳咳,嫔妾就说,怎么娘娘不曾中毒,竟是身旁宫婢都有这等本事!”
不待武茗暄发话,锦禾歪嘴冷笑:“不是奴婢本事好,而是娘娘早有防范。区区雕虫小技,就想……”
“锦禾,先别说其他!”武茗暄喝断锦禾的话,竖眉道,“务必救下叶肃仪,本宫还有话要问她。”
锦禾点点头,不再多言,专心把脉。
趁锦禾把脉之际,武茗暄在圆桌旁坐下,倾身看向叶肃仪,问道:“你是吃了什么,还是用了什么?”
“她担心膳食下毒之事败露,一早就备下了毒,要嫔妾自行了断。这毒是嫔妾自己服的,可解药……却是没有的。”叶肃仪很虚弱,连喘几口气才接着说道,“说得好听,破例晋封肃仪,呵呵……也不过是他人手中一枚棋子!可是,若能生,谁愿死?嫔妾想求生,只是不知慧妃娘娘愿不愿意给嫔妾一线生机?”
“你说的‘她’是指何人?”武茗暄正色问道,看叶肃仪的口型已成“容”字,当即掩口轻笑,“你若想生,便说实话;若是想死,尽管胡咬。本宫定会让你生不得,死也难!”
“没想到……”叶肃仪捂着胸口,微带诧异的目光在武茗暄面上流连,哼声笑道,“你模样不怎样,却生了好一双锐眼。”
“放肆!”陈禄在旁听得这话,瞪眼低喝,“叶肃仪,你可要瞧清楚,你是在和谁说话!”
武茗暄稍稍抬手,制止陈禄,平静地看向叶肃仪。
见武茗暄一脸冷漠看来,叶肃仪又是抑制不住地闷声嗤笑,缓缓摇头,喟叹:“你是不错!可惜啊……若要与‘她’斗,委实还稚嫩了些。”
武茗暄微微眯了眯眼,深邃的目光对上仰面看来的叶肃仪,朱唇轻启,吐出的话却惊人:“远在宁京都能搅得嘉宁行宫生乱,‘她’的手段,本宫确实自愧不如!”
“你……你怎么知道?”叶肃仪大惊,晦暗双目猛然暴睁,“你怎么知道是她?不,不可能!”
“哼,很难猜么?”武茗暄失笑,未染凤仙汁的素白指甲在布满尘埃的桌面勾画,“整件事情中,容德夫人都是受害者。无论是本宫受冤而亡,或是珍妃倒下,她只需旁观便可解决一个劲敌。聪明如她,根本不可能掺和进来!反倒是并不曾随行驾幸行宫的‘她’,极有可能。你是容德夫人贴身的宫婢,出了事情,即便不是容德夫人授意,她也自然难辞其咎。这事儿……还用多言么?”
“既然慧妃娘娘洞察了一切,”叶肃仪整个人都颓然下去,“看来……嫔妾这条贱命怕也留不下了。”
“本宫从来不下没有把握的注!”武茗暄微笑摇头,“你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能为本宫做什么。不过,本宫不是‘她’,本宫从不把伙伴视为棋子!真的忠心追随本宫之人,如若出事,本宫必会竭力相护!至于……能不能护住,那是另论。”
“嫔妾以为,将‘她’告知娘娘便是嫔妾活命的唯一赌注,却不想是嫔妾低估了娘娘。”叶肃仪仰头望向武茗暄,目中尽是怆然哀恸之色,“如今的嫔妾,还能为娘娘做什么呢?即便嫔妾能为娘娘效力,娘娘又如何敢用嫔妾?”
闻言,武茗暄默然垂眸,眉心深锁,暗自思量。
“娘娘……”锦禾撒手松开叶肃仪的手腕,欠身对武茗暄道,“奴婢有把握祛除叶肃仪体内之毒,但有两味药却难得。”
“太医院可有?”武茗暄也不多言,直接问道。
锦禾迟疑一瞬,说道:“药馆珍藏中或许有。”
“那,你安心开方子,本宫向皇上开口讨要便是。”武茗暄淡淡说了一句,抬手拂去袖袍上沾染的灰尘,站起身来,抬步便往外走。
她是生是死,慧妃尚未发话,这就要走?叶肃仪惶然扑身上前,一把抱住武茗暄的宫履,颤声疾呼:“娘娘……”
武茗暄眼帘微垂,斜斜扫过叶肃仪颓败的面容和溢满希冀之色的双眼,脚下轻移,逼她松手,一言不发,出了房门。
“娘娘……慧妃娘娘!”叶肃仪哭唤着,追到门边,却被陈禄拦下。她奋力挣扎,想要挣脱陈禄的胁制,奔出去向武茗暄问过清楚。
锦禾歪了歪嘴角,看叶肃仪一眼,起身追着武茗暄出去,与叶肃仪擦肩而过之际,悄声低语:“好自为之。”
“叶肃仪坦然认罪,一心求死……”武茗暄忽地驻足,站在院中冷声说道,“想死?哪有那么容易!陈禄,待叶肃仪体内余毒清除,带她去浣衣局当差。本宫倒要瞧瞧,由宫婢爬上肃仪的人,再坠落为婢,会活得怎样?”
“是!”陈禄利落应下,又“嘿嘿”一笑,高声道,“奴才一定嘱咐浣衣局,好生伺候肃仪!”
陈禄的话里,“伺候”二字咬得极重,任谁都能听出其中暗喻,周遭围观的内监、宫婢无不心下发寒,别开脸去,不敢再往这边窥视。
武茗暄翩然回首,冲叶肃仪露出个浅浅的微笑,领着锦禾返回东厢。
这……这是留下她的命了?慧妃居然不杀她!叶肃仪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目,捂着口,怔怔地望向武茗暄款步离去的清瘦身影,一行泪悄然滑下,蚊喃般轻语:“谢……谢谢慧妃娘娘……”
武茗暄回到东厢,便让锦禾去为叶肃仪配解毒药方,又让青浅召来沈木云。
“木云姑姑,劳烦你亲自走一趟,去太医院讨要这两味药。”武茗暄顺手将锦禾写了药名的纸条递给沈木云,“嗯……就说本宫要服。”
“是。”沈木云毫不推搪,欠身取了纸条就退了出去。
锦禾见旁无人,这才有些疑惑地问道:“皇上已经说过,娘娘要用什么,尽管差人去太医院要便是,为何适才……”
“叶肃仪行事沉稳,心思内敛,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武茗暄微微俯身去看锦禾写的药方,“我那么说,不过是想叫她心底有数,叫她看清我与那人的区别罢了。你想想,她为旧主办事,无论成败,旧主都想杀她灭口;而我却不惜费力救她,她心底会是怎样感觉,今后又当如何抉择?”
锦禾恍然,笑着点头:“她只要忠心不二,娘娘自然会对她好的。不过,在宫里,像娘娘这样的主子,真心不多。多少奴才为主子办事,却也被主子封口,人命轻贱啊!”将写好的药方叠好,放于一旁,伺候武茗暄褪下外衫。
“宫中人心险恶,谁不是人精?忠心不易,得个称心如意的心腹就更不容易。一件事儿就把人毁了,委实太不值得!”武茗暄笑着说道,扶着锦禾的手走到床边,还没来得及回床上躺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已传来。
“朕不是说了,不许下床?”宁昱晗疾步入内,双眸沉寂如渊,隐含风雨欲来之势,“怎么着?慧妃使小性子,你们这些奴才也敢不听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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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才人拟花图【配诗】,喜欢的朋友电脑看吧,手机貌似不能见。(等角色图贴得差不多了,再上古玩图及相关知识)=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