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闻珍妃来了,武茗暄怔了一瞬,待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斜睨一眼满面掩饰不住紧张之色的李肃仪,目中笑意像涨潮般涌起。
武茗暄看一眼沈木云,却不着急让她请珍妃入厅,只是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未染蔻丹的莹白指甲,慵懒地歪着身子看向在自己的注视下惶然站起的李肃仪,无限温柔地笑道:“呵呵……瞧瞧,本宫没有说错吧?珍妃妹妹果然好生器重你,松香殿请了安,紧赶慢赶就来瞧你呢!”
抑扬顿挫的腔调、柔和如春风的话音,若是让不知情的人听见,恐怕还会以为是亲姐妹在聊一些会令人羞红脸的闺房秘事。
李肃仪毕竟为奴习惯了,听得这话,慌忙屈膝就要跪下,却被武茗暄轻飘飘一眼扫来,骇得浑身僵硬,竟是膝盖发直,跪不下去了。她胀红了脸,咬着唇望向歪坐在宝座上的武茗暄。
左右眼角的两颗朱砂泪痣在隐晦不明的笑容衬托下竟让武茗暄那算不得绝色的面容隐隐显露出一种妖异的光彩,瞬间绽放出惊心动魄的美艳。
李肃仪张了张口,却只觉喉咙间似乎被一只手扼制住了,有凉飕飕的寒意从对襟宫裙的领子间迅速钻入,瞬间全身冰凉。在这火辣的七月,她竟然生生打了个寒颤。
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再三宽恕,甚至百般设法想要引导回正途的曾经的贴身丫鬟,武茗暄勾起的唇角渐渐挂上了一丝怜悯的浅笑,而后悠然转眸,施施然起身,拂了拂坠于膝盖前那压裙佩的绣金花结:“李肃仪,走吧,随本宫出去迎珍妃妹妹。”
犹自怔忪出神的李肃仪听了,面上神色却是一慌,疾声道:“娘娘,请恕嫔妾不能陪娘娘出去迎珍妃娘娘的驾了。嫔妾身子有些不适,想先下去歇息了。”
李肃仪目中怯懦之色一闪即逝,武茗暄却分毫不差地捕捉到了,面上笑容更是和悦:“珍妃妹妹是来给你送新晋贺礼的。你正主都不去,本宫又怎么好……”抬手,优雅地打了一个呵欠,瞥李肃仪一眼,行了出去。
李肃仪无奈,只得垂首跟上。
刚出厅门,已见一身嫣红宫裙的珍妃迎面行来。身后跟着念苏、思怜两名宫婢。
瞧见珍妃面上隐显怒容,武茗暄满面温和笑容,亲切地迎上去,拉住她手:“哟,妹妹这是怎么了?”也不待李肃仪向珍妃见礼,拉着珍妃便往厅内走,“妹妹可是受了什么委屈?来,进来跟姐姐说说。”
珍妃本是盘算好了满腹说辞,却在武茗暄这般热情下,尽数说不出口了,愤愤然瞪了李肃仪一眼,随着武茗暄入厅坐下,这才明褒暗贬地笑着说道:“姐姐宫里的人就是伶俐。旁人费尽心机也见不得皇上一眼,李肃仪倒好,一篮莲子就换了个肃仪!”
“瞧妹妹说的,怎么叫我宫里的人伶俐?”武茗暄忍着心中冷笑,淡淡一眼扫过站在下首的李肃仪,“我宫里人不少,怎就偏生李肃仪得了封?可见还是与妹妹亲近的才有这般福分。”
“这是怎么说的?”珍妃拿有些委屈的眼神把武茗暄望住,嗔怪道,“这满宫妃嫔谁不是沾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的福泽,妹妹我自个儿且是个没福的,亲近我的哪还能有什么福气?”
天气闷热,武茗暄更是懒得与珍妃应付,也不劝慰,也不恼,径自端了凉茶用。小口小口地抿了好半晌,晾了珍妃、李肃仪许久,她才拭了嘴,稍稍板起脸孔:“李肃仪,今儿本宫怎么教你的?还不给珍妃娘娘见礼。”
李肃仪一直站着,局促得很,看武茗暄与珍妃言语争锋,明明说的是她,可她偏插不进半句话。此时听了武茗暄之言,她慌忙屈膝,深深拜下:“嫔妾肃仪李氏见过珍妃娘娘,娘娘如意吉祥!”
“不必闹这些虚礼。”珍妃抬手虚扶,淡淡地说,拿眼瞄过武茗暄,又补上一句,“往后,咱们姐妹还要同心同德伺候好皇上才是。”
同心同德?珍妃还真敢说!这摆明是在暗示李肃仪得了她好处,得设法让她复宠才行。武茗暄听得好笑,面上却仍是一副和煦笑容,点头道:“皇后娘娘素日教诲也是如此。”
李肃仪喏喏附和,咬唇一瞬,便想请辞退下,却听外间通报。
“皇上驾到……”
武茗暄微怔,皇上这时候来她宫里做什么?心念一转,快速起身,与珍妃一起,领着李肃仪出厅相迎。
宁昱晗负手快步而来,似是没有想到珍妃也在逸韵轩,不禁愣了一瞬,才抬手唤了平身。
武茗暄忍着暗笑起身,悄然一眼瞄过宁昱晗,她是不信皇上不知珍妃在此处的,不过都是做戏罢了。不过,皇上既然要演这出戏,她自然是乐意配合,当即一面引着宁昱晗入厅,一面说道:“皇上近来政务繁忙,怎有空来看咱们姐妹?”一句话先把珍妃拉下水,又状似恍悟般笑道,“哦,妾知道了。皇上莫不是担心妾亏待了李肃仪?”
宁昱晗似笑非笑地看武茗暄一眼,捉起她的手,在她嘴前虚点:“你啊你!”一眼扫过珍妃、李肃仪,笑道,“你们瞧瞧,慧妃这张嘴!难不成,朕就不能是来看她的?”说罢,拉着武茗暄一起在宝座坐下,又让珍妃在侧座落座,李肃仪也得令坐在圆墩上相陪。
珍妃瞧得宁昱晗这番举动,垂眸掩饰满目不悦之色,出口的话却似乎很是愉悦:“可不是么?皇上分明是来瞧慧妃姐姐的,可姐姐偏还要扯上我。”
李肃仪得见圣颜更加紧张,也有些羞赧,却还是凑趣附和着珍妃说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