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京城太子东宫内,宁兮哲斜躺在榻上,揉着眉心,不知在思索什么。过了许久,他赫然抬头,眸中精光稍纵即逝,偏过头对身侧一名贴身女官吩咐道:“苒香,去,传六品以上内务各司总管来见。”
苒香微感讶异,但见宁兮哲一眼扫来,当即低头应声,施礼出去了。
约莫一盏茶功夫,苒香领着一群身着褐、蓝、青三色的内务宦官至东宫玉宁殿前,经通报后,众宦官才低垂着头,躬身入内。
苒香取过一个软枕,小心地塞到宁兮哲腰间,扶着他坐起了些。宁兮哲对苒香递了个眼色,苒香便领着其余宫人下去了,只留下那十余名内务总管忐忑不安地候在榻前。
宁兮哲也不急着开口,只是一个个地审视着。
感觉到温和的目光从身上扫过,众宦官只觉这位即将登基的新帝的心思比先皇还要难测。
宁兮哲将他们逐一审视了一番,才平和地开口:“你们中虽有人还未及而立之年,但能位及一司总管,必有过人手段。本王素知各司总管多少都与某宫主子有些说不清的关系……”说到此,突然打住了话,含笑看着众人。
众宦官心中一跳,当即便跪下了几人,没跪的也都把身子俯得极低,齐齐开口。
“太子殿下……”
“殿下恕罪啊!”
“奴才对殿下是一片忠心啊……”
“身在宫中,各有各的无奈,本王能理解!这不过是随口一说,你们又何必如此?”宁兮哲抬手虚扶一下,“都起来吧。”
“谢太子殿下!”众宦官应了,爬起站好。
宁兮哲唤了苒香进来,命她打赏每人五十两银子,待众宦官谢恩完毕,挥了手:“都退下吧。”
众宦官应了诺,躬身施礼后退了出去。
宁兮哲忽地对苒香招手,示意她进前,低声吩咐了两句。苒香点头应了,转身出去了,片刻后带回一名年轻的宦官。
宁兮哲挥挥手,苒香会意,躬身退了出去,还体贴地带上了殿门。
宫中,宦官的耳目是最灵通的,虽然没人知道玉宁殿内的二人谈了些什么,但众宦官心里都清楚,这位年轻的宦官恐怕要高升了。
果然,就在这名年轻宦官从玉宁殿退出来后不久,一道旨意到了内务监,令原内务三司副总管苏兴宝晋内务掌印总管一职。这道旨意已下,整个内务监为之轰动,有暗自眼红的,也有赶着巴结的。
当夜,宁兮哲召来慕孜染、凌云、季懿轩三人密商。
“先皇乃中毒导致崩逝之事,左、右二相已严令封锁消息,为何还是散出去了?”季懿轩心中疑惑。
凌云摇了头,沉声道:“消息传得这么快,定是有知情人动了手脚,早就准备好的。”
“虽说家父已将肃亲王与宜妃勾结谋害先皇,意欲篡位等罪名昭告天下,但天下人的疑虑还是没有尽消啊!”慕孜染皱了眉。
宁兮哲以手轻拍膝盖,稍加思索后,问:“三国大战不远了,我又新登基,民心若是不稳,对我南宁可是极为不利啊!”
“兮哲不必过于忧虑!”凌云眼珠一转,心中已有对策,“三日后,便是登基大典,新帝将在城楼之上接受万民朝拜。届时,可当众颁布一些仁政,以安抚民心。”
凌云话语顿住,突然对宁兮哲躬身一礼:“恕韶辅斗胆,其实百姓之所以关心先皇究竟为何人所害,一来是抱有好奇心,二来是担心新帝不能带给他们好的生活。若是兮哲能以实际行动告知百姓,会施仁政,做明君,那些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对!”宁兮哲双目一亮,“施仁政,做明君,何惧谣言?”
慕孜染与季懿轩对视一眼,也暗暗点头。
三日后,登基大典开启。
这一次的登基大典较被中断那次更为隆重,盛大。寅时一刻,宁兮哲就在苒香的伺候下换上了一袭明黄冠服,胸前一只以金银二线绣制的五爪金龙脚踏祥云,栩栩如生。
苒香取来金丝罩纱给宁兮哲披上,为他整理好衣襟、袍袖,又系好金蟒玉带,接过身旁一宫女递来的梳,在他发鬓间轻刮几下,以手蘸取发油抹上,这才接过另一宫女呈上的金冠,给他小心地戴上,在下颚系了个流云结。
一番准备妥当,正闻外间有礼官唱诺:“寅时三刻,上龙辇!”
宁兮哲负手于身后,昂首挺胸大踏步出了玉宁殿,分列两侧的众宫人双膝跪地施礼。
“龙辇,起……”礼官又唱。
龙辇稳稳升起,在众礼官、宫人的簇拥下往隆阳殿进发。
在礼官唱诺声中,龙辇在殿前高阶下方停下,宁兮哲下了龙辇,伸手理了理龙袍,踩着红毯步上高阶。
照旧由慕左相宣读了先皇遗诏后,宁兮哲在喜庆的鸣鞭与礼炮声中步上最后九级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