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茗暄微怔一瞬便已会意,捏捏桑清的手,扬手将钗重重地往前方抛了过去。
桑清的钗在空中划出一道金色弧线,直直地砸到瑞昭仪背上。
“叮”声响起,金钗从背上滑落,呵斥声也随之而来。
“哪个不长眼的,没瞧见这可是瑞……”
冬泠话音未落,转身见桑清与武茗暄笑着走近,心下一突,敛口跪地。
瑞昭仪一愣,拧了眉,欠身施礼:“妾见过丽妃娘娘、贵嫔娘娘,愿二位娘娘如意吉祥。”
“丽妃娘娘,您瞧,钗在这儿呢!”武茗暄没理她们,故作惊喜地走上前,拾起金钗擦拭,“可算找着了。”
瑞昭仪心里明白得很,却不敢吱声。
武茗暄也知道,瑞昭仪并不愚钝,定能看出她们这是了结前怨。可是,能看出又如何?明知故意,却因着身份而无法反抗,也不能反抗,这才是最打击人心志的!她忍着暗笑,将擦拭干净的金钗呈给桑清。
桑清面色沉郁地点点头,接过金钗忽上忽下地掂着,双目紧盯瑞昭仪,却没开口说半句话。
冬泠跪在瑞昭仪身后,纵然咬紧了唇,可身子还是止不住地轻颤。
武茗暄心中阵阵冷笑,那日嚼舌时,可想过今日,此时倒知晓怕了?
青浅、香兰、珍菊以及暂时代替翠袖的锦禾都很伶俐,得武茗暄一个眼神,便转身往外行了两步,注意着周围动静。
见瑞昭仪双手拢着一张兜了些未成熟的丁香果实的绢帕,武茗暄只觉脑中似有什么东西闪过,待要抓住,却被桑清的训话声打断了思绪。
“瑞昭仪,你的规矩不是极周全么?你不是极善律下么?”桑清倾身靠近她,冷笑道,“依本宫看,也不尽然嘛。不过,你这宫婢的气性倒真是大得很啊!”
“妾不知是丽妃娘娘和贵嫔娘娘,礼数不周,还望恕罪。”瑞昭仪低声请着罪,心中却是暗恨。可今时不同往日,即便再恨,也只能认命地等着责难。
桑清不屑地瞥她一眼,没有接话。
“瑞昭仪,丽妃娘娘与本宫的礼数均是由你教习。”武茗暄双手交握于胸,肃容道,“记得瑞昭仪曾教过,宫中说话不得高声,你这婢女是不是也该好好管教下?”
瑞昭仪尴尬地笑了笑,恭谨地答:“贵嫔娘娘说得是。妾回去后,一定好生管教。”态度虽温顺,拢着绢帕的十指却因太过用力而指节发白。
武茗暄微微颔首,笑而不语。
“如此不敬,总该得些教训,才能记得住。”桑清蹙眉瞥一眼武茗暄,转看向瑞昭仪,“你先起吧。”
瑞昭仪谢过,却觉膝盖已僵,因手中拢有兜了丁香果的绢帕,只得手腕反撑在膝上,起了身。
桑清刚欲说些什么,却觉宫袖轻动,微微侧目看去。
武茗暄飞快地递过一个眼神,示意桑清稍安勿躁,旋即问道:“敢问瑞昭仪,宫婢高声喧哗,且对妃嫔不敬,依宫中礼规当如何责罚?”
瑞昭仪怔愣一瞬后,看了看跪地未起的冬泠,心中虽不忍,却还是如实答:“轻当掌嘴五十,重则鞭刑。”
此言一出,冬泠惊得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望向瑞昭仪:“昭……昭仪!”
瑞昭仪咬着唇睇过一个眼色,便不再看她。
冬泠像是全身力气都被卸去般蹶了下去,半趴在地上低声抽泣。
武茗暄深看冬泠一眼,转眸时,见桑清投来赞许眼神,不禁微微摇头。
还没等桑清回过神来,武茗暄已沉声开口:“瑞昭仪,当日你借机发威时,可想到会有今日?”
瑞昭仪心知武茗暄定会提及当日之事,却没想到竟这么直接。她张了张唇,嚅嚅许久,也吐不出半个字来,最终,索性低头不语。
见此,武茗暄微微一笑:“丽妃娘娘仁德,今日之事不会真的责罚,也不会禀告皇后娘娘。”
好不容易才挑着机会,难道就这么算了?桑清心中一急,挑眉低喝:“暄儿!”
武茗暄回她一个安抚笑容,扫一眼满目惊愕的冬泠,视线再回到瑞昭仪身上时,笑容尽褪:“我们同为西六宫妃嫔,凡事多留余地,日后常见,才不会面上难堪。”话锋一顿,忽地倾身靠近,已是声色俱厉,“丽妃娘娘与本宫都不愿与人为难,但若是有人非要来招惹,就别怪我们不顾念同居西六宫的缘份!”
瑞昭仪倒吸一口凉气,双眸霍地睁大,捧着绢帕的双手不自觉地轻颤。冬泠吓得打了个激灵,又瘫了下去。
就连桑清眸中也闪过诧异之色,不过,很快就变成了激赏。
武茗暄心底暗爽,面上却未显露出丝毫得意之色,清冷双眸静静地注视着瑞昭仪。
瑞昭仪缓过气来,屈膝就是一礼:“妾谨遵丽妃娘娘、贵嫔娘娘教诲,往后定会践律蹈礼,做好本份。”
桑清轻哼一声,冷冷地开口:“莫要心口不一才好,都起吧。”
瑞昭仪与泪湿衣襟的冬泠谢过起身,恭谨地垂首站着。
武茗暄一眼扫过二人,浅笑着提醒:“还望昭仪谨记今日所言。”不待她答话,已伸手挽过桑清,“姐姐,走吧。”
等武茗暄与桑清领着各自宫女,谈笑着往端和门方向行去,瑞昭仪才抬起头来,泛红的眼中闪过委屈和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