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十一月中旬,尽管还没有到严冬时节,但关中地区也已经到了四野白茫茫的冷寂冬天,白昼到了一年中最短的时刻,血红的晚霞眨眼间便消失,夜晚的冷气使凝然不动的空气更增加了几分严寒。
这是一个寒冷的夜晚,天空布满了暗黑色的乌云,却没有风,白天刚下了一场小雪,但没有积起,使地面变得更加泥泞,也格外寒冷。
一支万余人的军队在官道上无声无息地行进着,偶然可以听见战马微弱的响鼻声和兵器相碰的叮当声,不准高声说话,不准点火取暖,尽量不让战马嘶鸣,行军的隐蔽更增加了这支军队的神秘。
这里是长安东南方向的灞上地区,离长安只有二十里,一条笔直的官道直指长安,这支隋军的目标非常明显。
在队伍的中间,数百名士兵簇拥一架高高的亭阁式肩舆,肩舆宽大,足可以容纳四五人,右屯卫将军宇文化及就坐在这座肩舆中,他身上盖着厚厚的杯子,显得格外臃肿,给人的感觉,他被子里应该还有一人。
在队伍中,一名满脸漆黑的大将手执长槊,身材魁梧,骑在一匹高头战马之上,他便是杨玄感,但满脸锅灰没有人再能认出他,更何况是夜间,他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队伍前列。
杨玄感最终接受了谢思礼的方案,先不急于募兵,直接用他手中的一万五千军队奇袭长安,夺取长安后,再开始大规模募兵。
他手上的一万五千军队是由上洛郡的五千郡兵和一万剿匪隋军组成,一万隋军的中级以上军官全部更换,对于普通士兵来说,只要他们军服不换,有粮吃,有钱花,上面的人事变动便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而且每个士兵还拿到三十吊钱,这足以让他们变得忠诚,当然,如果他们知道主将已经换成杨玄感,或许就会不一样了。
正因为这一点,杨玄感的心情格外紧张,他其实只有两成的把握,可如果不这样做,他连两成的把握都没有。
杨玄感回头看了一眼,在他身旁不远处是得意干将谢映登,他表情严肃,银盔铁甲,手提长枪,后背弓箭,显得威风凛凛。
这让杨玄感不由想到了杨元庆,如果他肯出兵帮助自己,那么这次夺取关中,可以说是易如反掌,但他却不肯,死死地抱着他的隋朝大义不放,真不知他是迂腐还是另有打算。。。。。
“将军,到了!”
一名士兵小声地提醒他,杨玄感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明德门外,离城门只有一里,他立刻把思路收了回来,手一挥,“全军停下!”
军队渐渐停下,这时杨巍奔上前,杨玄拍拍他的肩膀,“一切靠你们了!”
杨巍点点头,催动骆驼向前而去,又回头给谢映登使个眼色,谢映登催马跟着一同前去。
一千余人簇拥着宇文化及向城门而去,宇文化及干咽一口唾沫,他身子刚动一动,腹下便是一痛,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你敢动一动,我就先阉了你。”
宇文化及吓得不敢再动,心中却大恨,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他贪于女色,尽管被子里藏着一个女人,可他却没有一点美好的感觉,相反,他却有一种死亡将至的恐惧。
“下面是什么人?”上面有守城士兵发现了他们,大声询问。
被子里的女人用匕首再顶了他一下,“快回答!”
宇文化及无奈,只得高声喊道:“我是右屯卫将军宇文化及,奉圣上之命前来协防长安。”
“原来是宇文将军,请稍候,我们去禀报卫尚书!”
卫尚书是刑部尚书卫玄,也就是卫文升,他奉命辅佐代王杨侑坐镇长安。
片刻卫玄闻讯赶来,他已经七十五岁,人已老迈,但头脑还比较清醒,他探头向下看了片刻,认出了宇文化及,便点点头问道:“宇文将军奉君命协防长安,可长安并没有接到兵部文牒。”
“我是奉密旨前来,我有圣上金牌!”
宇文化及将一块金牌高高举起,夜色中,卫玄看不清楚,便道:“夜太黑,能否把金牌传上给,给老朽一看,若无误,当放君入城。”
一名士兵接过金牌跑到城墙下,护城河已结冰,他直接过河到墙边,上面垂下一只篮子,士兵将金牌放了进来。
看着篮子徐徐上升,宇文化及心中紧张到了极点,他紧咬着嘴唇,心中怦怦直跳,如果金牌被识破,那自己的小命就彻底完了,只有杨玄感成功,他才有活命机会,这一刻他倒希望杨玄感能成功。
卫玄从士兵手上接过金牌,他也得到这种金牌,和眼前这面完全一样,不同的是编号,他曾经得到过的金牌是‘四号’,而这块金牌是六号,这一般是兵部调兵用的金牌,他又细看了一遍,完全没有问题,他却不知道,隋帝杨广的十二面金牌,正是杨素铸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