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三屋的阁楼,建得有若铜墙铁壁,上方虽有窗子。但敏锐的感知力,让刘桑知道,自己若是要从这些窗子潜入,只怕方一跃到上头,马上就会被人发现。
夜空中的乌云,慢慢的掩去了清冷的月。
他蓦的取出一张符咒,随手一掷,夜风忽起。
而他竟然直接便往正门闪入。
门内原本也有两人守着,但这一瞬间,月色完全暗去,冷风又突然贯入,两人一个失神,却未注意到这短短一个瞬间,已有人从他们身边鬼魅一般掠过。
刘桑赌的,就是没有人想到有人能够潜入,更未想到潜入者竟然如此大胆,直接往正门闯。
一般情况下,所有的防护,守的都是窗、瓦等各处,谁会想到在正门有人守着的情况下,还有人敢直接往里闯?
乔师爷已是上了二楼。
刘桑藏身在楼梯下的死角。
这里位于那两名守护正门的护卫与二楼之间,纵然有人进入,亦会被楼梯挡住视线,无形中,反成了最安全的所在。
乔师爷阴阴柔柔的声音传了下来:“原来晋副帮主与楚先生、鹿老兄已经到了,老儿来得迟了,恕罪,恕罪。”
楚添南的声音传来:“晋副帮主与鹿师爷先到一步,楚某也是刚来。”
紧接着便是铁胆转动的声音,一个沉稳有力的话音响起:“大家都早已相识,这时候了,还说什么客套话?”此人显然便是不好女色,只好娈童的“铁胆龙阳”晋羊祭。曹安帮有两名副帮主,一个是“冷面判官”沈肃,另一个就是这晋羊祭。
上层暂时安静下来。
过了一阵,外头有人踏步而入,两名护卫齐声道:“帮主。”
刘桑立时知道,来的是曹安帮帮主魁安,曹安帮乃是南原第一大帮,这魁安能够成为曹安帮帮主,一身本事,自是不可小窥。刘桑屏住所有气息,龟缩在楼下死角,甚至连心跳都极力压制,不让魁安有一丝觉察到他的可能。
魁安的跨步声坚定而有力,每一步,都像计算过一般,同样的间隔,同样的轻重,只此便可知他为人是如何的一丝不苟,他踏阶而上,楼梯落下几丝尘土。
“帮主!”乔师爷与另一老者恭敬的声音响起,那老者自然便是刚才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鹿师爷”。
“帮主。”晋羊祭的声音亦响了起来。
紧接着才是楚添南平直的声音:“魁帮主。”
魁安有若岩石一般浑厚的声音响起:“让楚先生久等了。”
楚添南道:“魁帮主客气了。”
刘桑心知,楚添南的本事虽远不及魁安与晋羊祭。但在这里,他代表的乃是楚阀,纵连魁安也要给他许多面子。
魁安道:“关于此次事情,不知阀主说了些什么?”
楚添南道:“阀主震怒,自是可以想见的事,好在大老爷上言,愿给贵帮一些时间,追回那些银两。”
魁安道:“先生只管放心,这次是我曹安帮出的事,我帮必定给贵阀一个交待。”顿了顿。又道:“乔师爷,这件事情,你怎么?”
乔师爷道:“三公和沈副帮主仍在外头调查,小老儿也不敢多说,唯一想说的就是,这一次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古怪。”
晋羊祭对这乔师爷显然没有多少好感,冷哼一声:“古怪在哪里?”
乔师爷道:“近来我方虽然也被劫了几次船,却都是小打小闹。唯独这一次,一下子就被抢了十几万两雪花银。然而这批银两。我们已极是小心,封箱的,运货的,装船的,俱是不同的人马,封箱的不知货走的路线,运货的不知船里装的是什么,外人只以为是些用于建筑的花岗岩,若非得到确切消息。谁会去劫两船的花岗岩?”
楚添南动容道:“乔师爷的意思是……”
乔师爷低声道:“我曹安帮中,怕是有人泄漏了风声,且那人身份必然不低。”
晋羊祭怒道:“怎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我帮中兄弟,多年来拼死拼活,才有今日,你一句有内奸,便真有内奸?”冷笑道:“此次路线。俱是经由乔老你设计,怕是你做事不稳,又想着要推卸责任,所以才编排一个内奸出来。”
乔师爷气道:“虽是小老儿的主意。但也都经过了三位帮主的同意,怎是我做事不稳?况且……”
魁安冷然道:“住口。”
晋羊祭与乔师爷赶紧噤声。
魁安淡淡道:“我曹安帮虽帮大人多,但帮里的几位主要弟兄和几位师爷,却都是信得过的。”
乔师爷低声道:“小老儿也知道大家都是信得过的,只是虽然信得过,却也不敢保证没有人一不小心漏出风声。”
魁安缓缓道:“银两既已被劫,现在去追究是如何走漏风声的,又有何用,现在更重要的,岂非是弄清它们的去向?十八万两银子,他们是如何藏起,又是如何运走的?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众人一时沉默下来。
鹿师爷的声音慢慢响起:“关于这件事,老朽却有几点法。”
魁安道:“你说。”
鹿师爷道:“十八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说消失就消失,此刻不但我曹安帮尽皆出动,连楚阀都在调查,却连一点线索都没有,这里是南原,又不是其它地方,确实是不可思议。但这世上,有许多事便是这般,想着虽觉不可思议,一旦穿虚实,有的时候,却又会觉,原来是如此简单。”
楚添南疑惑道:“鹿老的意思是……”
鹿师爷低声道:“银两乃是于蝶江上游竽郡被劫,竽郡郡守贺翔若是暗助血狱门……”故意不将话说完。
楚添南动容:“怎可能会有这样的事?”
鹿师爷道:“楚先生莫非能保证贺郡守绝无问题?”
楚添南怔了一怔,牵强笑道:“贺翔是西门家的人,当无问题,这些银两,西门世家也是占有一份子的。”
鹿师爷淡淡道:“南原钱庄,西门家占的只是小头,楚阀占的才是大头。西门虽是南原之上的第二世家,但他们也仅仅只是世家,楚阀屡世公卿,是门阀,是世大夫。西门世家虽然依附于贵阀,但谁又知道,他们没有取代贵阀之心?不管怎样,十八万两银子说消失就消失,若说没有欺上瞒下的地方权贵相助,我这老头子,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
楚添南道:“这个、这个……”
鹿师爷道:“当然,还有一个问题,单靠西门世家,在南原想翻也翻不了天,除非是里应外合,若西门家是内,何人是外?”
楚添南道:“鹿师爷觉得,会是哪方?”
鹿师爷道:“徐东!!!”
楚添南错愕道:“怎会是徐东?”
鹿师爷冷笑道:“这一次,我方用尽全力调查血狱门,可以肯定的是,此次血狱门复起,最先便是出现在徐东路,血狱门‘双花’之一的炫雨梅花,也在凝云城中。凝云城近来发展极快,突然间便统合了徐东各郡,凡与凝云城为敌的重要人物,经常死得莫名其妙。和洲大乱,谁能不想咬下一块,甚至是一统和洲,改朝换代?凝云城夏家之野心,毋庸置疑,血狱门亦极有可能是凝云公主与炫雨梅花合力弄出来的名堂,此外,还有消息,说凝云驸马刘桑已成了阴阳家蟾宫之主,血狱门,最早岂非就是从阴阳家脱出?”
楚添南疑惑道:“但这一次,凝云公主只身前来有翼城,这些银两被劫,若真是她暗命血狱门所做,她怎敢这般嚣张?”
鹿师爷淡淡道:“反过来想,就因为她只身前来有翼城,岂非更无人怀疑到她?暗地里弄出各种腥风,明面里却让人猜也猜不到她,和洲第一奇女子,岂是虚传?”
楚添南牵强笑道:“鹿师爷也只是瞎猜罢了,并无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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