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坐在浓密的树荫下,看着曹营里升起炊烟,看着前军徐晃带着大军穿谷而过,向樊城方向进发,从山上看下去,他能把徐晃看得很清楚。徐晃在过谷的时候抬了一下头,他甚至有一种错觉,觉得徐晃就是在看他,他甚至能看见徐晃脸上的微笑,让他怀疑是不是徐晃发现了他。等他看到徐晃四处看了看,慢慢远去时,却不由得隐隐有些失望,什么名将吗,这里有埋伏都看不到,要不是为了抓曹cao那条大鱼,我魏延今天就一箭射死你。 徐晃的后队过去之后,张辽的前军进了谷,慢慢的也跟着过去了。魏延看着一面面战旗,猜着一个个听过的没听过的人名,有些无聊的看了看还在远处不动如山的曹军中军大帐,折了一根草咬在嘴里,无趣之极的转动着。 太阳升得高了起来,林间的露水慢慢干了,树梢上的蝉,草叶上的虫,也跟着一起叫起来,叫得人心烦,晒得人流汗。妈的,这曹军怎么这么多啊,中军什么时候才动啊。魏延有些郁闷的想道。 一个斥候躬着身子,轻快的穿过树林,凑到王威的身旁低声说了几句,王威皱起了眉头,挪到魏延的身边轻声说道:“文长,事情有点不对头啊。” 魏延一惊,看了看那个斥候,连忙问道:“怎么了?” 那个斥候连忙将发现的情况又说了一遍:“横野将军徐晃去了樊城,荡寇将军张辽也去了樊城,但是他派出一支千人的骑兵向东去了。” “向东?”魏延愣了一下,手里捻着的草一下子被他折断了:“向东去了哪里?你可看见了?” “没有,小的见情况不对,立刻先回来报告,后面有兄弟跟上去了。”斥候见魏延面色不善,有些紧张的说道。魏延看了一眼下面正在缓缓通过的曹军,又看了一眼远处还没有动静的曹军大营,忽然回过头对一个亲卫说道:“你立刻去把斥候营的军侯叫来。” 亲卫猫着腰去了,魏延又对那个斥候说道:“立刻去河边看看,我们的船有没有问题,查一查那队骑兵去了哪里。” “诺!”斥侯见魏延面色严峻,连忙应了一声,飞快的走了。 “怎么?文长,你说那些骑兵会去拦我们的船?”王威也有些紧张起来。魏延点了点头,心脏猛的跳动起来,怪不得今天曹军的动作有些怪异,队伍拉得那么长,中军到现在还没有动静。只是,他们是谨慎起见,还是发现了什么? 斥候营的军侯匆匆的走了过来,魏延一把拉住他:“昨天撒出去的人都回来了吗?” 军侯摇了摇头:“大部分都回来了,只有李三儿那一伍还没回来,不过他们走得最远,可能正在回来的路上。” “李三儿,就是那个又瘦又小的小子?”魏延略微一想,就想起了这个人。 “大人记性好,就是他,他虽然武艺不好,但人很机灵,应该不会有事。”军侯连忙说道。 魏延摇了摇手:“你赶快派人去接应一下,有什么情况立刻来报。” “诺!”军侯应了一声,也飞快的走了。魏延原地转了两个圈,又看了看远处的曹军中军大营,对王威说道:“大人,我觉得不太对,咱们还是快撤吧。” “撤?”王威有些犹豫,都等了这么长时间了,看样子曹cao应该快来了,这个时候撤是不是太可惜了。他有些不太情愿的看着魏延,颇为不甘的看着远处的曹军直砸嘴。 魏延也有些犹豫不定,正想着如何说,就见一个斥候从远处狂奔而来,他猛的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脑子一时也有些不太好使了。出事了,他一下子有种不祥的感觉。 “大人……大人……”斥候奔到他们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刚要说话,却被魏延一把揪住了衣领,低声喝道:“不要慌,慢慢说。”斥候看了一眼魏延抽出半截的长刀,吓得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胆怯的看了看四周,见士卒们都往这边看过来,连忙挤出一个笑脸,然后才轻声说道:“有一千骑兵赶到了渡口,我们留在那里的船,都被他们征用了。” “征用?”魏延头皮发炸,松开斥侯的衣领,喝道:“再探。”等斥候走了,才急急的对王威说道:“大人,这一千骑兵绝不仅仅是为了征用船只,只怕是个障眼法,我看李三儿他们十有八有是被人抓了去了,曹军装做不知情,可能是要反过来包围我们,现在趁着他们还没有合围,我们走还来得及,再迟可就难了。” 王威一听立刻站起身来,紧张的看了魏延一眼:“文长,你确信?” 魏延咬了咬牙:“延确信。” 王威转了两圈,又看了看下面正在过谷的曹军,又有些舍不得的说道:“我们守了一夜,总不能空手而归,要不要打他们一下?” “不可,我们不是为他们而来的,纵伤了几百人也于事无补,还是趁着他们没有包围我们,立刻从小道赶往樊城。”魏延看了一眼有些不解的王威,继续说道:“我们这两千人,根本不是曹军的对手,一上午已经过了七八千人。曹军又是百战之兵,我荆州兵正面作战不是对手,人数也差得太多,还是立刻进樊城,依托刘豫州,方才保得平安。” “也罢。”王威恨恨的一跺脚,立刻将命令发了出去。 曹冲站在中军大帐前,看着前面山谷里惊飞而起的鸟群,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看着手里绿色的玻璃片直叹气。他是到了军中才知道这时候已经有了聚光用的玻璃,只是颜色不纯,里面还有气泡,实在不堪大用,要不然也可以做个望远镜来玩玩,不至于象现在只能凭着那些飞鸟来判定情况了。 “仓舒,这个魏延倒还识机快啊。”曹cao眯着眼睛,抬着手挡着中午刺眼的阳光,看着远处山坡上不再遮掩身形匆匆远去的伏兵,以一种赞叹的口气说道:“你说他是个将才,还真是有点潜质。” “可惜他发现得太早了,现在文远将军只怕还没切断他的后路。”华歆也有些惋惜的笑道:“要不然只怕也逃不出公子设下的天罗地网。” “两千人,不值得放在心上,传令加速前进,赶到樊城会一会刘玄德。”曹cao不以为然的摆摆手,下达了全速前进的命令。曹冲看着山那边湛蓝的天空有些不解,难道蝴蝶效应已经波及到了这里,那刘备还会逃吗?长阪坡赵子龙还有表演七进七出的机会吗?自己知道的那些故事更不可靠了吧?唉,这个先知越发的不好当了。 ………… 魏延和王威带着人在山间狂奔,他们没敢走官道。既然曹军发现了他们的埋伏,又派人断他的水路,自然不可能让他在官道上大摇大摆的撤回去。所以魏延二话没说,连马都扔了,带着王威就从山间小道跑了。 算他跑得快,选择的路也好,当张辽得知魏延下了山没有去渡口钻口袋,而是进了山的时候,他立刻带着人追了上来,赶到山口时除了捡了几匹马,什么也没有捞着。他苦笑着看着小路上杂乱的脚印,还有踩成了绿色的泥土,只得无奈的叹着气,回头看了看儿子张虎说道:“没想到还真被仓舒公子说中了,这个魏延魏文长不管打仗怎么样,首先逃跑是个高手,壮士断腕,决心下得很快。” 张虎诧异的看了一眼一脸失望的父亲笑道:“父亲,你可没这么夸过人啊,这次可是难得。” “臭小子,你老子不是不夸人,是难得有人值得你老子夸,要是你能有仓舒公子一半,老子天天夸你还来不及呢。”张辽故意恼怒的抽了张虎一马鞭,佯怒的笑道。父子俩笑了一阵,张辽收住了笑说道:“子威,说起来还真得谢谢仓舒公子,要不是他在丞相面前进言,你们这帮小辈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跟着上战场呢。说起来咱家是武人,不让战场挣战功难道去读经?读经也得人家看得起你啊。那些迂夫子看不上咱们的,别看他们对你客气,用得着的时候当个宝,用不着的时候轻则夺了你的兵权,重则要了你的命,那些文人啊,靠不住的。你以后要跟仓舒公子多亲近亲近,虽然有人说他不合圣人教诲,可那些屁话谁听谁倒霉。” “唉,我记住了。”张虎觉得很奇怪,父亲平时都是虎着脸的时候多,这次跟着出来突然象是变了一个人,话多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有时候啰嗦得让人觉得烦,行军打仗时的细节末节说了又说,自己都记住了,他还是不放心的再三叮嘱,甚至要亲眼看着他做一遍才放心。 “别笑,我看你小子最近越来越不上规矩了,老子说话,你嬉皮笑脸的笑什么笑?”张辽回头看到儿子脸上的笑容,不禁板了脸,顺手又是一马鞭。张虎吓得一吐舌头,拨马就走,边走边回头叫道:“父亲,我去前军了。” “这个臭小子,老子又没用力,你跑什么跑啊。”张辽骂了一句,看着张虎带着几个亲卫纵马而去,不禁摇了摇头,情不自禁的笑道:“小杖则受,大杖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