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师,说好听点是希望能得蒙教化,学习如何为人处世,将来行济天下百姓,说难听点,就是让她这个笨老爹养儿子,而且这一养,起码要养个十年左右,然后将来还要为这个“儿子”的未来负责。他那里只是动动嘴皮子,他们家却就要为此付出一生,要是这个亶儿的品行好那还罢了,要是不好,那不是要倒一辈子霉了?再说了,他们家已经很穷了,拿什么再来多养一口人?
范通有些无措地看了看范岱,范岱却微微地耸了一下肩,表示爱莫能助,你自己看着办?其实对于收徒一事,范岱并不热衷,在他看来,自己家已经有一个小鱼这样天赋惊人的武学奇才已经足够了,更何况对方求师的是范通又不是他范岱,他管个屁。
“咳咳……范大侠……咳咳……”还是那个罗开先打破了僵局,透过乱发凝视着范通,叹息道,“你我萍水相逢,某罗自知这个要求实在过分,只是罗某囚身狱中多年,今日纵得自由,只怕也是来日无多了。我这个亶儿,自幼便与我分离,可怜他小小年纪就饱受流离之苦,若非我英山兄弟,只怕他早已被人贩子卖去,我们父子也许一生都难再见一面……范大侠,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罗某惭愧,此生怕已无法尽一个爹的责任,您若是愿意,以后就当他是您的儿子吧!”
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已是哽咽。
“爹……”那个亶儿原本眼睛就已通红,听到自己的父亲像是在临死托孤一般,再也忍不住地滚下一滴泪来,却马上又抬手擦去,假装不曾流泪。
“亶儿……”
罗广也心酸地想去安慰他,可一才一动,手上的镣铐就发出叮当的声响,而且看他的力气,竟是连镣铐也举不起来。那亶儿见状越发难过,想要扑上去抱住父亲,可又怕触动罗广身上那遍布的伤口,父子之间那种骨肉亲情,洋溢于表,着实赚人眼泪。旁边的络腮胡和其他几个人早已黯然地侧头到一边,不忍看视。
唉,自己是不是把人心想的太坏了?
范小鱼望着那悲伤的父子俩,心底不由一软,虽然他们是用了心计,可是这个罗广身受重伤却是事实,这个亶儿年龄这么小就要承受这么多痛苦的人生经历也是事实。她刚才只想着自己一家会因他们而受拖累,却没有想过,其实对这个亶儿来说,离开亲生父亲,从此要寄居到一户完全陌生的人家篱下是多么的残酷!
古代人向来重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将自己的亲生儿子送给别人呢?他们用心计,为的也不过是保护自己的孩子罢了,孩子总是无辜的。
想到自己当初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感觉,范小鱼不禁轻叹了一声,移开了视线,望向怀中的小狐狸,心神不由地又是一动,她连一只小动物都愿意给与很多时间和爱心去照顾,难道人反而还比不得动物吗?她家虽穷,却不缺劳动力,只要范通范岱愿意,家里再多一张嘴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不是?
“罗大侠您这是哪里话,亶儿是你的儿子,便一生都是你的儿子,千万莫说以后当我儿子之类的话,至于拜师一事……”范通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小鱼,见她望着父子俩的眼神里虽有一丝怜悯,但小脸却还板着,摸不清她到底怎么想的,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其实在下的资质也不过是普通而已,不敢轻易为人之师,误人子弟,这样吧,既然罗大侠如今不方便,又如此信任范某,范某愿意暂时代为照顾亶儿,教他些强身健体之术,待到罗大侠康复,再将亶儿接回去,你看如何?”
“范大侠大恩,罗某感激不尽!”罗广顿时激动地推开亶儿,挣扎着就欲向范通行礼,“来,亶儿,快给恩师磕头!”
范通这话虽然看似没有答应收徒,但事实上却已经相当与收下了那个亶儿,而且还好心地推掉了了白得一个儿子的便宜,这怎么能不叫罗广大喜。
“罗大侠……”范通慌忙起身越过篝火去扶他,那个亶儿已拜倒在地,清清楚楚地叫了一声“恩师”,并重重地磕起头来。
恩师?唉,好大的一顶帽子啊!看来,范通这恩是施定了。
看着火光下的那三个人,欲动终究未动,欲言又终究未言的范小鱼,终究只是在心里叹了口气。
自己这一时心软,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