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导没有立刻回答,眉心紧紧拧着,的出来,他在认真思考着云峰的每一句话,厅内再次陷入了沉静,好半天,他捋须笑道:“云将军志向令老夫钦佩,可是,能否功成却尚未可知啊,话又说回来,既便能光复故土亦将曲折漫长。老夫倒有个意见,云将军手握强兵于外,孤军奋战,甚为艰辛,何不与我等共治天下,一来可得到朝庭支持,二来可避免将来与朝庭刀兵相见,岂不是更好?
至于士族身份,老夫以为不是问题。云将军于玄学有相当造诣,老夫等人上回于尚书台已见过识了。而凉州张氏虽孤悬西北,却是朝庭承认的士族,这一点不容置疑。云将军你已娶了凉州张氏女郎为妻,在凉州张氏男丁已绝的情况下,继承凉州张氏统胤合乎情理,老夫再联络朝中同道寻一时机逼迫陆晔辞去扬州大中正一职,另换他人就任,去除云将军入列士籍的唯一障碍,且以你如今之地位,当可列于高门,请云将军详加考虑。”
云峰连呼厉害,心里暗暗竖起了大拇指!王导果然是个和稀泥,调节矛盾的高手!他有此提议,一方面应该出于感激自已出言提点,使得建康王氏免遭横祸,另一方面可能是发现使用武力打压不了自已。既然打压不了,索性把你变成自已人,你也名列士族,总不至于再反士族了吧?
带着无比的景仰,云峰微微笑道:“大司徒好意末将心领了,纵然入列士籍又能如何?虽说朝庭是士族与皇权共天下,可这共天下的基础并不稳固,完全凭借实力来分配话语权。请恕末将说话难听,以大司徒为例,如今琅琊王氏能名列江东第一士族,实维系于大司徒一人,他日大司徒之后,或许仲少能挑起家族大梁,可仲少之后呢?任何一个家族都会有人材凋零,青黄不接之时,盛极而衰在历史上比比皆是,到那个时候是否还能保持住如今的权势地位?而且皇权绝不甘于与士族共治天下,只是受形势所迫不得不为之,一旦寻到时机便会立刻反扑,先主重用刘隗刁协之辈即为明证。而当今主上,年少有干劲,如果平了丞相之乱,必会重用宗室与流民帅来限制士族,朝中或将再度生乱,请大司徒着好了。
而末将的理想,是要将共天下制度化,规范化,使皇权、士族、庶族各安其位,相互制约又相互监督,如此才可使天下长治久安,而在一个安定的环境下,各士族也才能真正的兴盛繁荣,总之,有争执可通过协商来解决,以妥协来达成一致,大司徒何不与末将为达致这一目标而共同努力?”
王导心中惊骇不已,翻起了滔天巨浪,他的潜意识告诉他,这的确是治理天下的一剂良方,可是传统与习惯,却又使他难以放弃原有的思维定势改而支持云峰,不由得,再次陷入了沉思当中。
云峰心知急不得,今天能与王导交流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可算得上双方均已敞开了心扉,当下继续笑道:“大司徒一时作不了决断末将也能理解,不如这样,平定北方绝不是一蹴而就,大司徒有充足的时间详加考虑,另外还可以观察末将的言行举止,到那时再做定夺,如何?”
王导沉吟道:“不错,一时确是下不了决断,不过,老夫会时刻留意着。”接着话音一转,若有所指的叹道:“素闻云将军待下宽厚,羲之既为云将军所用,想来应能发挥所长,老夫也放心了。”
“呵呵,大司徒言重了。”云峰尴尬的干笑两声,老脸也显得微微发红,如今他可以百分百确定,王导破了自已暗夺军权的居心。毕竟算计人家的晚辈,又被当场识破,的确挺丢人的。
王导着云峰这幅模样,心情也变得轻松了些,同时也对他产生了一丝好感,毕竟还怀有一颗赤子之心。暗自摇了摇头,又问道:“四日后的大朝会,云将军会否参与?”
云峰为难道:“末将出席只怕不大方便,恐被朝庭出了端倪,岂不是坏了事?”
“诶!”王导挥挥手道:“连老夫都能出表文虚实,其他人莫非就不出?只怕朝会当另起波折,既如此,何必遮遮掩掩?而云将军你言辞锋利,每每令人无可驳斥,又有真真实实的羯胡头颅在手,出席朝会可更增胜算,云将军你以为呢?”
云峰凝神一想,觉得王导说的很有道理,假如由于自已的不在场真被朝庭否决的话,那可就后悔莫极了,而且王导虽是老狐狸,但一只老狐狸很难斗的过那么多只老狐狸,于是深深施了一礼,感激道:“多谢大司徒提醒,末将四日后去拜谒主上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