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过后,李尚书拍拍手,下人把满满一桌没怎么动过的菜肴撤下,献上香茶,随即两旁乐声响起,十几名丽服舞女从正厅两侧翩翩而入,曼妙起舞。 武植含笑观赏舞蹈,心里琢磨怎么打探玄静消息,又怎么把李家一族从牢里救出。眼睛随意扫视着舞姿美妙的高丽少女,看了几眼,忽觉有些不对劲,却说不上哪里不对,抛去杂绪,仔细打量这些舞女,此时高丽少女散成一圈,作天女散花状,乐声之中,举手投足,极尽缥缈。 武植一个个望去,猛的恍然,就见其中一绿衣少女面目清秀,姿色不俗,可是她的喉结凸起,浑不似其她少女那般平滑,再仔细看她双眼,武植心中马上下了决断,轻声道:“小心左二绿裙女子。” 石秀一直随侍在他旁,听武植说完,抬眼看去,就在此时,忽见那绿衣“少女”子一倾,猛然跃起,手中已经多了一把亮闪闪的短剑,疾向李尚书扑去。 其余舞女尽皆惊呼,变起仓促,李尚书旁侍卫未携兵刃,大惊下向绿衣“少女”迎去,绿衣“少女”子甚是溜滑,左右轻摆,闪过那几名侍卫,手中短剑闪电般朝李尚书刺去,李尚书眼见明晃晃剑尖离自己越来越近,惊吓间手足无措,竟然忘了躲闪,心中只想,我命休矣!正危急间,李尚书忽觉靠椅向后倒去,李尚书也随靠椅摔了个四脚朝天,却是石秀见势危急,拉倒了李尚书的座椅。 绿衣“少女”一击不中,转退,面前猛地跳出一名大汉。正是石秀,重重一拳击来,拳风扑面。刺客心下一凛。知道遇到好手,闪避过。回手一剑刺去,石秀毫不避让,只微微侧,双拳轮番击出,bī)得刺客连连后退。 两人缠斗之时。厅外拥进十数名拿刀持枪的侍卫,刺客知道再逃不掉,一咬牙,咬碎了口中的毒囊。忽觉后脑一痛,失去了知觉,却是武植见他露出决绝的表,拎茶壶就砸。正中刺客头颅。 武植随茶壶跳过来,接住刺客摔倒的体,见他嘴边已经溢出两道黑血,眼见是不活了,面上不动声色,遮住余人视线,口中道:“李尚书,刺客已被擒拿,寻密室审问才是。” 李尚书被侍卫扶起,仍有些惊魂未定,口中连道:“好……好……” 武植把刺客塞到石秀怀里,在侍卫带领下来到尚书府一座小院,李尚书颤悠悠跟在后面,进入小院一间密闭厢房,屏退侍卫,屋里只留石秀,徐竞和李尚书。 武植笑着对石秀道:“不必做作了!”石秀嘿嘿一笑,把刺客尸体扔在地上。 李尚书和徐竞尽皆瞪目,李尚:“凶徒既然毙命,又为何故弄玄虚?” 武植笑看李尚书,并不言语。 没半刻,李尚书已经明白武植意思,由衷地赞叹道:“贵王果是高才,顷刻间就思得这引蛇出洞之计,老夫一把年纪,事到临头却惊慌失措,六神无主,和贵王一比真是高下立判,高下立判啊!”说着叹息不已。 武植笑笑,心说这却也怪不得李尚书,若说世上又有几人经历过刺客刺杀?一时间慌乱是免不了的,自己却是历经出生入死,至于马上想到“引蛇出洞”,却要感谢后世电影电视的熏陶了,看过无数这样地节,条件反似地就想到了对策,想想也觉好笑。 “尚书大人,余下的事就交由大人处理了!”刺客刺杀地是李尚书,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自己不是高丽人,还是莫牵连进漩涡的好,帮李老头这次也算仁至义尽。 李尚书连连点头:“老夫省得,老夫省得。” 几人在密室待了片刻,出来后李尚书自然派出心腹手下看守密室,严令任何人不得进入。吩咐过后,才和武植携手回了前堂,那些舞女艺人早被拿下去拷问,一片狼籍的桌椅也被收拾干净,倒仿佛这场风波没有生一样。 经此一事,李尚书对武植更是亲,武植只有虚以委蛇。 二人正说话间,金阳匆匆跑进前堂,急声问道:“外公,您没事吧?”他方才去筹划怎么令武植丢脸,却忽听府里来了刺客,骇然下慌忙跑来看望外公。 李尚:“怎么这般没规矩?大呼小叫作甚?还不先见过贵王!”他虽然语气严厉,面色却十分温和,毕竟外孙是心急关切自己,李尚书口中喝斥,心中却是欢喜。 金阳见外公无事,放下心来,再见武植含笑望着自己,心中一阵火起,怎么刺客没把他扎几个窟窿? “见过贵王千岁!”金阳恭恭敬敬道。 李尚书在旁介绍:“哈哈,这是我不成器的外孙儿,唤作金阳,还请贵王恕他无礼!” 武植笑道:“关亲人,人之常,又怎能说是无礼?尚书大人有个好外孙啊!” 武植虽然在夸金阳,但听在金阳耳里却很不是滋味,年纪和自己差不多,说话却是老气横秋,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哼,宋人很了不起吗?今定叫你知道我高丽人地厉害! 李尚:“过来见过石壮士,外公这条命全赖石壮士所救!”李尚书心下颇为感激石秀,然而石秀是武植侍卫,自己不好太过亲,正好令自己外孙同他亲近。 金阳压着火气又恭恭敬敬见过了石秀,石秀谦逊一番。金阳见完礼,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对李尚:“外公,石大哥乃是大宋贵王亲侍卫,武艺那是错不了的,只是不知道和柳大哥比起来如何?” 李尚书皱皱眉:“凭白说这些作甚?” 金阳作出失望的样子:“柳大哥号称京都第一刀手。孙儿却从未见过他出手,实在是憾事!” 二人交谈的话徐竞也一宰不落的译过,武植笑着打量金阳几眼。在旁插话道:“尚书大人。听金公子这般一说,武某倒是有了兴趣。不知道金公子口中的柳大哥是哪位壮士?” 李尚:“此人乃是高丽有名地武士,据说对敌从来只需一刀,故被称为柳一刀,现为本府客卿。” 武植点点头,看来是高丽有名地豪杰了。自不会如侍卫般环侍左右,只作贵客奉养。只是危急时不在边,养这客卿何用?提起来充门面吗?真是弄不懂高丽人的想法。 看看石秀,一副跃跃试地样子,这段子太闲了吧?那就给你找点事做,也见识下高丽豪侠有何不同。 “尚书大人何不召柳壮士来比试一番?以武会友,也算佳话!”武植笑道。 李尚书不好拂武植面子。只好答应下来。金阳心中冷笑,退到一旁看柳一刀如何削武植脸面。柳一刀一向自傲,方才金阳就是去和柳一刀唠叨大宋贵王如何瞧不起高丽人,就是想激怒柳一刀去寻贵王麻烦,看柳一刀样子,虽然还是那副冷冰冰地表,但双眼偶露的精光表明这家伙心里已经有了怒气,现在正好令他泄一番,金阳美滋滋地想着。 时候儿不大,厅外脚步声响。走入一人,细高条儿个头,如同麻杆一样,瘦得皮包骨,双颊无,眼中精光四,一脸傲气,上宽大的袍子空dàng)dàng)的,怀里抱一把长刀。 柳一刀扫视厅中众人一圈,对李尚书微微欠:“见过大人!” 李尚:“柳壮士不必多礼,今有远来贵客,一睹壮士风采,柳壮士切莫推辞。” 柳一刀道:“大人之命,自不敢违,不知是哪位贵客下场赐教?” 石秀早等得不耐,听徐竞说完,噌一下窜入场中,大声道:“石秀领教壮士高招!” 柳一刀斜眼打量石秀,微微点头道:“请!” 石秀虽听不懂高丽语,也知道他的意思,口里道:“咱们去堂外比试!”说完,率先纵出客厅,柳一刀跟在后面慢悠悠走了出去。武植看得心中一沉,就从二人出厅的动作,已现高低,一个急躁,一个沉稳,石秀怕是遇到硬茬子了。 李尚书,武植等人来到厅外坐好,下人奉上酒菜香茗以助兴。 武植本提醒石秀,转念一想,到嘴边地话又咽回了肚里。李尚:“龙争虎斗,定然精彩!”忽又想起什么,大声道:“二位壮士点到为止!切莫伤人!” 金阳站在后面撇嘴,盘算起柳一刀胜了以后自己该如何小小的讥讽武植几句,既能不显得失礼,又可以出口恶气。 柳一刀和石秀相对而立,对视不语。 片刻后,石秀按捺不住,暴喝一声,手中钢刀猛地劈向柳一刀,柳一刀一侧,手中一条刀影闪过,“叮”一声脆响,火花四溅,二人同时后退几步,石秀笑道:“瘦竹竿儿力气倒是不小!”话音未落,疾扑而上。 此时天色已黑,院子中点了数十盏灯笼,如同白昼。 灯火摇拽中,柳一刀和石秀噼啪交上了手,二人斗得甚是激烈,两团人影绞在一起,又有地面烛光映出的数十条影飘摇,直把人看的眼花缭乱,几疑梦中…… 李尚书等人已经根本看不清二人的打斗招式,只见场中人影重重,变幻无方。都苦笑摇头不语,这才知道敢武士交手不是自己这些文人看得懂的。 武植看得皱眉不已,他看得分明,柳一刀刀法奇诡,石秀靠一“勇”字支撑,虽勉强斗个平局,如此下去,却也必败无疑。 不出武植所料,斗不片刻,朵朵血花洒落,石秀连中几刀,虽然石秀反应机敏,几刀都不甚深。却已明显影响石秀行动,特别是腿部也中了一刀,石秀进退难免滞涩。只有苦苦支撑。 柳一刀见胜局已定。精神大振,手中长刀舞得越急了。口中忽然大喝:“宋人不过如此!” 他竟然是用汉语喊出,武植脸色一变,刚想高喝认输的话语也咽回了肚里,微微眯起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尚柳一刀在呼喝什么。但见场中地面有鲜血滴下,心中一急,本来不过想二人比武助兴,谁想到二人一动手就死命拼杀,如今更见有人挂彩,生怕闹出大事,急忙对武植道:“贵王。还是令他们停了吧!” 武植不语。 金阳看不清二人拼斗,却听柳一刀喊声甚是欢畅,知道肯定是石秀中刀流血,心中一阵得意,再见武植对外公停手地提议不置可否,心中冷笑,不过是个好面子的自大之徒,对部下命毫不惜,如何服众?看来传闻是言过其实了,宋国贵王也不过如此。 场中柳一刀喊完这句自己练习很久的话语。甚是欢畅,长笑声中一刀紧似一刀的向石秀上招呼。心中冷哼,既然你不罢手认输,就别怨我心狠。 石秀步伐越滞涩,忽然脚下打个趔趄,右臂露出好大一处空门。有此良机,柳一刀又哪能放过,长刀猛劈,正中石秀右臂,正如自己预想中,石秀手中钢刀一下掉落,柳一刀方自一喜,忽觉右腿一阵剧痛,脚下一软,半跪下去,柳一刀一惊,急忙抽刀回护,却不想长刀纹丝不动,抬头看,石秀右手牢牢抓住自己刀背,只是这般一来,长刀砍入石秀手臂又深了几分。 柳一刀愕然间,颈上一凉,一把明晃晃钢刀架在了他地脖颈,却是石秀左手持刀。柳一刀这才恍然,石秀故意露出破绽,钢刀落下时却是用左手接住,又顺手划了自己右腿一刀,自己再想回护,长刀却被他借肩头伤。死死钳住。望望石秀右肩处汩汩而出的鲜血,柳一刀心中一片茫然。 场外人呆呆望着二人的姿势,柳一刀半跪在石秀面前,颈上要害处刀锋寒光闪闪,而石秀上数处挂彩,鲜血缓缓流淌,脸色略显苍白,子却站地笔直! “宋人如何?”石秀缓缓道。 徐竞哪见过这般烈汉子,眼睛湿湿地,不等武植吩咐,已经把石秀的话大声译了出来。 柳一刀默然不语,只是那满脸傲气已经不见。 李尚书不知石秀何出此语,茫然地看向武植。 武植含笑站起,大声道:“拼命三郎!拼的好!来和武某痛饮一杯!” 石秀放下手中钢刀,顺手把柳一刀长刀从自己右臂拨开,缓缓走到武植边,单膝跪下,接过武植递过的烈酒,一饮而尽,朗声道:“谢王爷!” 武植拍拍他肩头,微笑道:“去疗伤吧!” 旁边赶忙过来侍卫扶石秀而去,那边柳一刀还是半跪于地,久久不语。 金阳呆呆望着场中的一幕幕,宛若梦中,望着石秀远去的背影,再看看武植淡定地笑容,金阳耳边忽的响起玄静充满自信的低语:“他要是来了,天大的事也能为玄静解决……” 鸿远楼客厅。 笑语喧喧中,高丽大王子王成俣正和武植言谈甚欢。 昨比武后,和李尚书又聊了近半个时辰,从尚书府回来时已是深夜,武植一觉睡到头高升,下后才知道王成俣已经在客厅等候多时,匆匆梳洗后赶忙下楼,心中奇怪王成俣为何来得这般早,看他子,应该仔细斟酌利弊,要等几天才会来找自己才对。 “贵王,听闻昨李尚书府出了刺客?王爷未受惊吓吧?”说了一堆没营养的话后,王成俣关切的问道。 武植道:“大王子看我这不是好着呢?个把刺客却是吓不到本王!” 王成俣笑道:“小王失言,失言,贵王在千万军中纵横驰骋,几个刺客不过是笑料耳!” 武植道:“大王子就别和我客气了,咱们去街上走走?” 王成俣道:“不急,不急。”和武植聊没几句。王成俣又把话题扯到了尚:“尚书府竟然有刺客出没,说起来高丽也无颜之至。” 武植笑道:“久闻高丽民风淳朴。也不是几名刺客就能抹煞的。” 王成俣拱手道:“谢贵王。但愿此次能把这些刺客一网打尽,啊。不知有没有抓到活口?刺客又为何去尚书府行刺?” 武植心中一动,点头道:“刺客只有一名,已被活擒,那刺客也真凶悍,齿间竟然藏有剧毒。多亏现地早,才留了活口!” 王成俣脸抽搐了几下,“哦,那就好,那就办……” 武植忽然想起一事,笑道:“武某有一事不解,尚书府有位柳壮士武艺端的高明。为何不随侍尚书左右?又为何出事后也不见踪影?” 王成俣道:“柳一刀是高丽有名的武士,为人甚是自傲,言道不做家奴,李尚书把他请回府中奉养也不过是教习侍卫,别的事他是不管地。” 武植看他很有些心不在焉,笑问道:“大王子有心事?” 王成俣怔了一下,马上笑起来:“贵王好眼力,小王确实有些烦心事。” 武植道:“能否说给武某听上一听?或许能为王子解忧也未可知。” 王成俣摇头道:“一点小事而已,不劳贵王费心。” 武植笑道:“说起来行刺李尚书的刺客罪大恶极,应该马上处死才好。大王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王成俣点头道:“贵王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呵呵。” 武植道:“唉,想那刺客死却也不难,只是怕耽误了尚书大人追查主使之心……” 听武植这般说,王成俣才猛的醒觉,愕然望向武植。 武植品口茶,饶有深意地笑笑。 王成俣被武植笑得心中一慌,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武植淡淡道:“李氏一族免罪!刺客死!” 王成俣盯了武植几眼,抱拳道:“小王听不懂贵王在说什么,先告辞了!” 武植笑道:“听不听得懂却是无妨,大王子只需记得本王地话就可!”说着起送客。 望着王成俣远去的背影,武植微微一笑,以王成俣谋定后动地格,刺客自然不会是他派去的,想来是拥护他的大臣所雇。 选在自己去尚书府的时机,就算刺杀不成,闹出这般有失国体的事,李尚书也难免受些牵连,就算高丽王不责罚他,对之印象也会降了几分。所选刺客也很精悍,一击不中就自尽而死,不会留下瓜葛,倒算手儿好棋。 只是他们想不到刺客会被“生擒”,尚书府必定有他眼线,刺客被自己打晕众人皆见,想不信都不成。正好自己用来行事,把李家先保下来,再寻访玄静,王成俣是必定会接受自己地条件的,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保得李家,这却不是自己能cāo)控的了,等王成俣回复再想办法不迟。 可是玄静,要到何处去寻玄静呢? 按理说自己到了高丽是街知巷闻的事,玄静既然得脱牢笼,得到消息自会来寻自己,如今迟迟不见,很显然是不知道自己的消息,那她一定是躲在某处隐蔽之所,怕是足不出户,唉,自己该如何寻访她呢? 若是玄静如今不在京都?自己又该如何? 一个个问题,想的武植头都有些大了,走出小楼,院里青草红花,甚是炫丽,武植心中却一片郁,本来还为玄静逃出李府开心,几下来,才觉得如今却是如同大海捞针,没有半丝头绪,还不如玄静被关在李府,自己想办法解救就是。 叹口气,看了眼紧随后的石秀,皱眉道:“不是叫你好生将养吗?” 石秀拍拍自己地肩膀,“小人不用将养!” 武植一阵头疼,这家伙子怎么铁打的似的,比自己还会拼命,又不知道惜子,只怕老了会落下一病根,正色道:“本王命你去修养!若再这般执拗以后别再不带你出府!保你在王府将养一辈子!” 石秀愁眉苦脸地挠挠头,应了一声,转去了。 武植见偌大汉子和自己摆出一副小媳妇儿受了欺负似的委屈样,不由失笑,心微微好转,想到徐宁,程明等军还留在船上,还有自己急于结识的“浪里白跳”张顺,左右无事,去船上走走,排解下郁闷也好。当下吩咐一声,命侍卫准备车马,去几十里外的京都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