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叶家。 “啪”一声,茶杯在地上摔的粉碎,叶员外脸色铁青,指着两个儿子的手微微颤抖,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下,大公子叶守成,二公子叶守实老老实实站在那里,耷拉着脑袋,低头不语。 叶员外仰天长叹一声,颓然的坐回椅中,这两个儿子实在是令人伤透了脑筋,难道真是豪门多败儿? 他俩倒不似别人家的孩子,为了家产什么的反目成仇,相反,兄弟俩从小感就特别好,亲密的不行。长大后更是形影不离,都成了亲的人了,兄弟俩还是每厮混在一起。 问题是这哥俩儿凑一起不为别的,就知道整出去鬼混,杭州的青楼,赌坊就没有两位公子没去过的,这两位年少多金的公子也是杭州青楼最受欢迎的恩客。二人对家里的生意却是不闻不问,叶员外曾经交给二人一些生意,全部被搞的一塌糊涂,昨又是一笔大买卖被二人搅和黄了口 叶守成和叶守实见老父动怒,心下着慌,齐齐跪倒,“爹爹,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二人的动作话语就和一个人似的,十分合拍,倒仿佛经过cāo)练似的。 叶员外又好气又好笑,叹。气:“你们俩都多大的人了?怎么就不知道长进呢?这般下去,以后咱叶家的生意谁来继承?难道要我叶家就败在你俩手里不成?!”说到后来,语气又严厉起来。 守成和守实对视一眼,低头不敢说话。 叶员外摇摇头:“一个这样,两个也是这样,还有你们那宝贝meimei,整疯疯癫癫,也不知道人家贵王妃看上她哪点,唉……” 正叹息间,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听有下人在外面大声禀道:“老爷!林经略来访!” 林经略兼知杭州。也算本地父母官,和叶员外本就熟识,待贵王妃住进叶家,知道叶家三小姐和贵王妃交莫逆后,林经略和叶家的走动更加频繁。隔三差五就会来叶府走上一趟。 虽然是老朋友了,礼节却不可少,狠狠瞪了俩儿子一眼:“回头再收拾你们!”说着匆匆出屋。 “叶员外!大喜!大喜啊!”林经略一见到叶员外,马上满脸堆笑。双手抱拳贺喜。 叶员外还没从教训儿子的郁闷绪中摆脱,叹口气道:“大人说笑了。老夫何喜之有?” 林经略还未说话,忽听一个尖细的声音道:“叶员外,咱们又见面了。” 叶员外这才看到林经略旁立一宦官打扮的男子,正朝自己微笑,仔细一看,认识,睿思文字外库,主管出外传导御旨的大太监梁师成,这厮在圣上面前外表忠厚。处事老道,实则狡诈无比。自己任员外郎时与他曾有过冲突。 梁师成不等叶员外说话,抢先道:“以前得罪员外之处,看在小人一路奔波,夜兼程来为员外报喜的份儿上,还请叶员外包容一二……” 叶员外一头雾水,梁师成也算宫太监中的头面人物,以前自己任员外郎时也未见他这般客气过。今怎么一反常态?这可不像他的为人。 梁师成从背上解下黄绸布包袱,笑道:“叶员外还是快些摆香案接旨吧。” 叶员外更是懵,好端端地怎么会有旨意,自己可是离开官场多年了,但看林经略和梁师成的神态似乎不是什么坏事,当下吩咐下人准备,自己也匆忙去换衣服。 等梁师成把赵佶语气颇为亲切的圣谕读完,叶员外可傻眼了,怎么会?贵王怎么会看上自己的傻丫头?贵王奇龚幽州的壮举正在江南传的沸沸扬扬,如果说平定西北羌人之乱是牛刀小试。那在强盛的大辽境内虎口拔牙,击破重兵环伺的幽州城,俘虏大辽皇叔等数十位官员,则可称得上是锋芒毕露。就是叶员外此时也不得不叹息一声,贵王,真壮士也! 叶员外每当思起自己刻薄地对待贵王就苦笑不已,想起初见贵王时他那狼狈的样子又常觉好笑。怎么也不能把一污水地穆武和率几千轻骑肆孽幽州的贵王形象合二为一,但偏偏这就是一个人。 想起七巧的刁钻古怪,实在不知道贵王是看上了她哪点?和贵王妃的贤良淑德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怎么想七巧也不是做王妃的料子。更不明白怎么会劳动圣上指婚,就七巧那副德行圣上也放心她做王妃?七巧在幽州显威只限于河北军中流传,叶员外自不知晓。 等叶员外满肚子疑问的接过圣旨,梁师成赔笑道:“员外,小人在这里恭禧叶家更上一层楼,想必叶家后定能蒸蒸上,富贵无极。” 林经略也适时道:“正是正是,老夫也恭祝叶员外大喜了!” 叶员外当然要和二人客气一番,又请二人入内奉茶,这些不必细表。 送走二人,叶员外才回过神来,不管怎么说,这婚事都势在必行了,对七巧来说倒是个好归宿,作为圣上指婚的贵王侧妃,名分上自然无可挑剔。贵王妃和她同姐妹,也不会薄待了她,贵王又是异姓亲王,无争嫡之患,若无大的差池,必会享尽富贵荣华。而且贵王此人平和温良若是龙五等泼皮知道叶员外的评语怕是会笑死,又颇有豪气,怎么看配自己家七巧也委屈了人家。 再想想自己叶家,这可是个天大地良机,叶家如今看起来风光,其实却已渐渐势微,主要是朝中已无什么强援,靠得不过是世代积累的人脉,若再这般下去,叶家只怕过个几代后就会风光不再,这也是叶员外对两个不争气儿子痛心疾地主因。 如今攀上了贵王这棵大树,正如梁师成所说,叶家必然更上一层楼,富贵无极。 叶员外想明白了事诀窍,不由得开心起来。自己家傻丫头还真有些傻福,更给叶家百年基业奠下了孱厚的基石。迈着四方步走入了两位公子罚跪的房间,见两人还老老实实跪在那里,满意的点点头:“都起来吧!” 叶守成和叶守实一起站了起来。 “回头收拾下东西,随我进京!”叶员外琢磨在京城买个院落,贵王迎娶七巧的时候可以暂时作为娘家,以后就作为叶家在京城的别院。以后自己上京也有个住处。 叶守成皱眉道:“爹爹,孩儿在京城又不认识几个人。还是不去了吧。”叶守实点头附和。 叶员外本以为带二人去见见世面,结识下京城权贵,这次婚宴上必定京城贵胄云集,正是难得的结交机会。当然最主要地是去见见他们那尊贵地“妹婿”,以后也好请贵王多多看顾他俩。谁知道自己刚一开口,还未往下说就被打断,叶员外的火气腾一下又上来了。 “你们两个逆子就没有听话的时候!怎么就不和你meimei学学!看你meimei多争气!从小就聪明伶俐……”叶员外劈头盖脸又开始骂起这两个“不肖子”。 守成,守实目瞪口呆,怎么一转眼meimei就成了父亲的心头。成了教育自己二人的正面教材?方才不还是“疯疯癫癫”的吗? 实在被骂的有些委屈,叶员外骂声停下后。守成壮起胆子,轻声道:“爹爹,七巧她……” 叶员外马上打断了他的话:“以后不许再直呼你meimei名讳,在家里还不打紧,在外面你们可要给我注意了!” 守成和守实险些晕倒,就算宝贝自己女儿也没这般宝贝地吧?做哥哥地名字都不能叫了? “以后在外面要称呼你meimei为王妃娘娘,千万记好了!别被人指摘咱叶家失了礼仪!”叶员外严肃地说道。嘱咐完才想起自己光顾高兴了。倒忘了告诉他兄弟七巧被圣上指婚的事。 咳嗽几声,正色道:“圣上已经为贵王千岁和七巧指婚,以后你兄弟可是正经的外戚了,记住要洁自好!别给你meimei脸上抹黑!” 守成和守实一阵恍然,敢meimei是攀上金枝,野鸡变凤凰了。 兄弟二人互相看看,齐齐应是,心里想起七巧作弄自己这哥哥时的花样,都不住叹气,meimei这般德行也能成为大宋王妃。真是世风下啊,奈何,奈何! 崇宁三年二月二十六,是大宋贵王武植纳侧妃叶七巧的子。 宫中罗道士批过二人八字后给出了“天作之合”四字评语,二月二十六也是罗道士为贵王夫妇选的黄道吉。 这一,整个汴梁城都被轰动了,从贵王府到叶家别院的路上,挤满了看闹的百姓,虽然道路两旁甲胄整齐的军把他们牢牢挡在外围,却丝毫不能减轻这些百姓期盼地, 哨呐锣鼓声中,迎娶王妃的队伍浩浩dàng)dàng)行来,轿夫彩服艳装,卫士披红挂绿,虽然是迎娶侧妃,仪仗不盛,但那前后簇拥地骑士威风凛凛,华丽的彩轿光艳耀目,看得围观百姓惊叹不已。 也不知道是谁从道路边阁楼上洒下一捧花瓣,于是仿腻传染h般,花轿所经之处,仿佛天女散花,五颜六色的鲜花飘寿,一潞之止佬触幽入了花的海洋,围观百姓大声叫好,鼓掌。 七巧撅着小嘴坐在轿子里,怎么也想不到嫁人要这般麻烦,自己只是觉得和姐夫在一起很开心吗,嫁不嫁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和姐夫,金莲姐他们在一起最好玩了,既然皇上指婚那就嫁好了。要知道这般麻烦自己说什么也不答应,这几每都要练习什么礼仪,规矩。真是累死,了,简直比和公孙胜打斗还累。 揉揉酸痛的小脚,想起父亲这些天每的唠叨,真是烦死了,都没时间和娘说几句话,娘亲看上去有话想和自己说,可是每次都被父亲打断,恩,等晚上偷偷溜回去问问娘亲想和自己说什么。 外面传来的阵阵欢呼勾起了七巧地好奇心,掀掉盖头。偷偷拉起轿帘的一小角,就见外面飘舞着各色花瓣,盘旋落下,美极了!七巧嘻嘻一笑,把刚才的抱怨抛到了九霄云外…… 叶家别院。 “老爷,这些子您怎么就不给我娘俩说话的机会呢?”叶母略带埋怨的对叶员外道。 叶员外叹。气道:“我是怕七巧这孩子不懂事,就怕她婚礼上出什么差错,若不多嘱咐几句实在是不放心!你有什么事等回门时说还不是一样?” 叶母无奈的道:“怎么会一样?我可是还没和她说夫妻之事呢。就这般送走了?可别闹出什么笑话!这丫头好像什么都不懂地!” 叶员外“啊?”了一声,尴尬的挠挠头。再说不出话来。 红西沉,一座高大壮观的门楼在辉煌如昼的灯火中巍然屹立。贵王府黑漆大门洞开,兽面锡环在光下熠熠生辉,廊下八只大红绢灼上透映出“喜”字,数十名着华服地侍卫肃立门前,吹鼓手艳装彩饰,欢快奏乐。 经过阳人持斗,洒豆,杀神。照妖人,坐富贵等一系列繁复的仪式。七巧终于被送入洞房,还算老天保佑,这丫头没出什么岔子,就是在照妖人时似乎被镜子反光照的不耐,若不是武植给司仪暗使眼色,草草结束,没准她真会飙。 现在是晚宴。结束后就算完成任务了,送走凑了会儿闹的赵佶,武植活动了下略有酸软地子,在后世时未经历过婚礼,只听说特别累,不过和自己今天比起来,怕是小巫见大巫了。 亲王纳侧妃,圣上亲自道贺,这可是天大的恩宠,前来贺喜地群臣也只有心里叹息。贵王之圣眷深似海啊。 后花园里是一片灼的海洋。金莲竹,处处修董夹道,婆娑摇曳,缀满精致的造型各异的五颜六色小纱灯。穿过碎石小径,豁然开朗,十多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歌伎排坐在草坪红毡上鼓琴吹奏,迎接各位尊贵的客人,胭脂花粉的香味在风中飘漾,花圃中的鲜花或红或黄在纱灯的彩光映照下争芳斗艳。 武植无奈地摇摇头,这些歌姬是叶员外送来助兴的,自己虽然不乃h只能暂时收下,等婚礼完再送回去就好。 “贵王这大喜地子怎么愁眉苦脸的?”蔡京笑着走到了武植前。 武植笑道:“蔡相用过酒宴了?” 蔡京点点头,此时晚宴已近尾声,酒足饭饱的宾客三三两两来后花园赏花弄月,消遣一番后也就该散去了。能进入王府的宾客自然都是显贵,武植含笑和之一一招呼。 “真是累啊!”武植笑着揉揉胳膊。 蔡京促狭道:“若是沙场万人敌的贵王千岁这点小场面都应付不了,老夫可是不信哦!”瀛州之战后,两人关系似乎亲密了许多。 二人正在说笑,忽听花圃那边一阵嘈杂,武植皱了下眉头:“蔡相稍候,武某去看一眼。” 花圃左角,几人正在争吵,渐渐众人语声渐低,只有一人还在那里唾液横飞的说着什么。 武植走到近前,扫视了几人一眼,都认识,正高谈阔论的是老冤家,高俅之子高衙内,高衙内对面两人是自己地大舅子叶守成和叶守实,早就见过的,只是没深谈过。 “怎么回事?吵吵闹闹的?”武植皱眉问道。 高衙内对这个贵王很不感冒,虽然被贵王边的人扁过两次,可第一次自己的报复那叫一个狠,就差没把那几个小子打死,最后不过赔了点钱了事。第二次自己是吃了亏,可是还不是把贵王府的大红人赶出了京城?而且父亲略施小计就把贵王撵出了京城,弄到江南任什么观察使。 最近贵王似乎又打了次胜仗,父亲也屡次警告切勿和贵王作对,甚至今天本来不打算带自己来赴宴,后来被自己缠的没办法才答应下来。但自己就不信他敢把自己怎样。 “贵王千岁,在下不过评论这几名歌姬不怎么入流,不知道这二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对在下横加指责,在下气愤不过,才和他们争论几句。”话虽然客气,语气却不怎么恭敬。 武植望向自己的两位大舅哥。“你们说说,怎么回事?” 叶守成和叶守实来后院赏花,听到这小白脸在那里大放厥词,说这些歌姬如何如何,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把这些歌姬说地一无是处~这些歌姬是叶员外送来的,两兄弟当然不听,忍不住和他辩驳了几句。 高衙内是没事还要找事的子。竟然有人和自己挑衅,当下把两兄弟骂的狗血喷头。而叶家兄弟听他话语中带出乃是高帅之子的份后,心下先自怯了,也不敢再和他争论,二人虽然喜欢胡闹,一些利害关系还是知道地。 听武植问自己两兄弟,更见高衙内对武植的态度都不怎么恭谨,二人不敢多说,叶守成道:“衙内所言不假,是我兄弟俩孟浪了。”心里微微后悔。不知道贵王会不会觉得自己二人丢了他的颜面。 高衙内得意洋洋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这俩人就是找骂的主儿!” 武植微微点头。淡淡道:“他俩是我大舅哥!” 高衙内微微一愕,马上笑道:“原来如此,恕在下方才无礼了,这里给二位陪不是了!”微微拱手。 叶家兄弟急忙还礼,连说不敢。 武植笑道:“方才若是我没听错,好像听到你说我这俩大舅哥是找骂的主儿?” 高衙内有些尴尬,虽然他不怕武植。但骂人家王爷大舅哥,确实无礼。讪笑几声,正想寻些说辞,就听武植冷哼一声,“你小子却是找打的主儿!” 飞起一脚,正踹在高衙内口,高衙内闷哼一声,仰天栽倒。武植还不解气,急步过去又在高衙内上一通乱踹,直把高衙内踹的哭爹喊娘。 叶家兄弟一下看傻了眼。做梦想不到自己的“王爷妹婿”会如街头泼皮般殴打大臣之子。 远远旁观地几名显贵也目瞪。呆,虽然听说过贵王似乎有些泼皮子,却是谁也没见识过,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些人没有劝架的经验,只有傻呆呆看着。叶家兄弟却是不敢上前相劝。 “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本王府第?”武植踹了一通后高喊起来。 回头凝视了叶家兄弟一会儿,低声道:“记住!我武植地亲人永远不会被人欺负!下次别再叫我见到你们这幅熊样!”也不等二人作答,转朝蔡京那边走去。 叶家兄弟满面羞惭,可是看着武植的背影,心中一阵流流过,对这位高权重的妹婿第一次升起亲切之感。 蔡京冷眼旁观了“贵王痛殴高衙内”的全过程,心中忽地松了口气,这些子别看他和武植十分亲近,心里对武植的防范却是越来越甚,毕竟贵王的表现太抢眼了,特别是奇袭幽州之战,简直可用神奇来形容。有这样一位人物处庙堂,又得圣上宠信,蔡京不能不加倍提防。 “鲁莽冲动,”蔡京找到了武植第一个弱点,为了几句。舌得罪当朝重臣,绝不是能者所为,蔡京当然松口气。 “叫蔡相见笑了!早看那小子不顺眼了!”武植笑着走过来。 蔡京笑道:“无妨,今贵王最大,又多喝了几杯,来来来,老夫带你去见高大人,莫为些小事伤了和气。” 武植笑道:“就依蔡相之言。” 二人来到前堂,遍寻不到高俅,问起下人,高俅早带衙内气乎乎走掉了。 蔡京就知道会这样,搁谁也受不了这般羞辱啊,儿子被暴打一顿扔出去,谁脸上挂得住?何况高俅又是位极要脸面的人。 假装无奈的笑笑,“贵王,只有改我为你俩说和说和了。” “那就有劳蔡相了!哈!时辰不早了!武某却是要去安歇了!” 蔡京一脸明了,笑道:“如此不打扰王爷了!” 望着蔡京的背影,武植嘴角露出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