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了。”
“之前是做啥的?”
“海天矿地,我那时候是分拣员,一个月能赚四百七,日子过得可滋润了。”牛宝红说着,脸上浮现出了幸福的笑容,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那咋下岗了呢?”
“哎,五年前我们厂厂长说了,买断工龄主辅分流,我就下岗了。”
“给了多少钱啊!”“六千三百五十块,扣掉当年地医疗保险,拿到五千七百,连一年都坚持不下来,这群***,良心都让狗吃了,老子辛辛苦苦做了二十年,到头来五千块钱把老子打发了。”牛宝红咬牙切齿的说道。
“那你可以不下岗啊!”张岩问道。
“不下岗,不下岗行吗,我倒是想继续干下去,可是厂长说了,减员增效,不自动下岗的就要被动下岗,到时候连这些钱都没有了,我们先上面反映过,结果被人家几句打发回来了,说是内部矛盾内部解决。
没办法,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认了。我就是憋气,厂长的亲戚都没有下岗,工资还调高了一块,下岗的都是我们这些干活了,减员增效,我看是减效加工资,都***流到厂长腰包里面去了。”
“现在拉三轮能赚多少钱?”
“赚啥钱,像您这样的大活,一个月也就一两次,其他的时候有人拉脚,也就是两三块钱的事,高了有面包车抢,有时候活不好,块八毛的也得做,一天下来多少能对付十块二十块的,刚够嚼谷的。”
“有没有想过去做别的?”
“想啊,去年前年参加四大厂举办的巧手杯,可惜没上去“牛宝红抹了一把汗,冰镇可乐的凉气慢慢地被热气抵消:”强手太多了,我在厂里算是分拣快的了,可是跟人家一比,至少差了一半,我再怎么练也练不到那个地步。有时候想想,要是进了四大厂该多好,一个月一千**百的工资,在加上一千多的奖金,一个月够我赚一年的了。”
“咱们这里下岗的人多不多?”
牛宝红把车停下来,脸色十分难看:“大兄弟你老打听这个做什么,你要是老打听这个,我可没办法拉你了,你找别人好了。”说完把二十块钱掏出来,递给张岩:“咱们人穷志不短,不是给你们这些公子哥看笑话的。”
张岩心中一叹,过分强调志不短,不更是说明在下岗之后,像拉车大哥这样的人,已经失去了作为产业工人的尊严,成为一个挣扎在生活中的溺水者。把大批的职工驱赶到社会,然后由社会承担本该由企业承担的成本,这样做真的没有错吗?
“大哥,我是个调研员,人微言轻,可是总想帮着老百姓说点啥,所以这才大热天的过来调研,真的没有别的坏心眼,要是大哥你觉得难受,那我就不问了。”
“啥,你是调研员,那你写的东西,中央能不能看到呢?”牛宝红高兴的问了起来。
“能,不过这个概率不是很大……。”张岩道。
“这就行了,大兄弟我是个粗人,刚才的话你可千万别在意啊。”牛宝红兴奋的搓了搓手,正想说点什么,身边的手机响了起来,牛宝红接了手机,只聊了两句,脸上的颜色就变了:“什么,老李出事了,好的我这就来。”
在铁西区某街道拐角处,一辆破烂的三轮车侧翻在地,老李被压在车下面,一双眼睛无神的瞪着天空,,嘴角还挂着一丝笑容。在他的身下,一滩黑褐色的血迹正在不断扩大。苍蝇不停的飞舞,可是老李却一点都没有动静,似乎还在思考哲学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