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尧看着妇人远去的背影,纳闷道:“这静江府的人真是有意思,不过就是一年灾害嘛,但也不至于卖地吧?” 两个人逛了一会,天色已晚,便往城里走。 远远看见城门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老汉蹲在路边,紧张地左看右看。身边还坐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子,头发上插着草标,见杜文浩和柯尧过来,老汉赶紧起身上前陪着笑脸说道:“少爷、小姐,你们家中还需要做饭洗衣的丫头吗?” 柯尧见老汉神色憔悴,身边的孩子也是一脸的倦容无力地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地望着自己,便道:“你要卖孩子?” 老汉见他们有兴趣,赶紧转过头对那女孩说道:“莹子,赶紧起来让这位小姐给看看,若是中意将你买了去,你今后就吃穿不愁了。” 那女孩儿不情愿地站起身来在柯尧的面前转了两圈,可怜巴巴地说道:“好心的小姐少爷将我买了吧,我很勤快的,可以给你们洗衣服做饭,吃的也不多。” 柯尧鼻子一酸,走到那女孩面前摸了摸她干枯的头发,柔声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女孩看了看老汉,想了想,道:“十五岁了。” 柯尧瞧向那老汉道:“老人家,这是你的孙女吧?” 老汉点点头:“是啊,少爷小姐我们家莹子身体好得很,什么粗活重活都干的。” 柯尧哼了一声:“我看是你偷偷骗了别人家的孩子来卖的吧,这孩子明明不过十岁,怎么会有十五岁?” 老汉苦笑一声,将莹子拉到自己身边,道:“小姐,这真是我的亲孙女,我不是也逼得没有办法了吗,莹子的娘病了躺在床上没有钱治病,她还有弟妹也都三天没有吃饭了,我若但凡有一点办法,怎么舍得卖孙女啊,年龄说太小的话,谁要呢?” 莹子道:“小姐,您就买了我吧,我只要五两银子,这样我娘就可以看病,我弟弟meimei也都有饭吃了。” 柯尧问道:“你们就是这附近的村民?” 老汉说是。 柯尧眼道:“这样吧,让我们随你们一起去你们家看看,如果真的象你们所说,我们再考虑买不买。”转头问杜文浩:“好不好啊?哥” 杜文浩苦笑:“你都拿主意了才来问我?我还能说什么?” 柯尧吐了吐舌头笑了。 莹子一听,赶紧对老汉说道:“爷爷这位小姐愿意买我了,小姐,那你们随我和爷爷去看看吧,很近的,就前面没几里路就到了。” 杜文浩和柯尧跟在那老汉和孩子下了官道往前走。路上,柯尧问道:“大老爷,你卖孩子咋不进城里去卖啊。” 老汉紧张地左右看看:“听说上面来了个大官,所以城里不让卖,谁要卖就抓去蹲大牢!连城外头都不准卖的,听说为这事抓了好些人了。我是实在没办法了,要再不想法换点钱,全家人都得饿死!所以只好偷偷在城外卖,幸亏遇到了你们。真是老天有眼啊。” 杜文浩奇道:“以前卖儿卖女的多吗?” “多了去了!唉,满大街都是,现在不让卖了,连乞丐都抓起来关进大牢了。” 柯尧恍然道:“难怪街上连个要饭的都看不见。” 杜文浩皱眉道:“这是谁规定的?” “还不是那天杀的……,咳咳,路滑,少爷小姐小心慢走,当心滑倒。” 杜文浩听他支支吾吾的转开话题,也就没继续追问。又往前走了几里,便来到一处茅草房前。 柴门开着,院子里有两个孩子坐在地上玩耍,莹子对柯尧说道:“他们是我的两个弟弟。”两个孩子抬起头来,冲着莹子喊了一声大姐。 老汉搓着手很不好意思道:“屋里乱,她娘生病,不方便请两位进屋。唉!在这个家里全靠我和莹子了,莹子的爹去年得病死了,丢了这一家老小,她娘也是一病不起,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柯尧道:“你媳妇儿得了什么病,我哥正好是个郎中要不给你媳妇儿看看。” 老汉眼睛一亮,但随即黯淡了下来:“算了,家中连吃饭都成问题了,哪里还有钱给她治病呢?” 杜文浩道:“不碍事,我们先看看再说,你说这莹子还小,你的年纪也大了,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莹子道:“爷爷,要不就让这位好心的少爷给娘看看吧。” 柯尧道:“莹子说的对,看看再说。” 老汉忙躬身感谢,将杜文浩和柯尧迎进小屋。 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坐在窗前正埋头做着针线活儿,听见脚步声便抬头看。 “爹,这两位是?”妇人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身形消瘦。 老汉道:“这两位少爷小姐来家看看,他们要买我们家莹子了。” 妇人一听,嘴角剧烈地抽动几下,扭过脸去抹了抹眼泪,半晌才哽咽对杜文浩他们道:“谢谢少爷,谢谢小姐……” 杜文浩上前坐在妇人对面:“大姐,我和我meimei过来看看你们家的情况,听你爹说你病了,正好我也是个郎中,不妨让我给你看看病。” 妇人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你们的好意,如今地里粮食颗粒无收,家中已经三天没有一点东西可以吃了,你们若是买了我家莹子,我在这里谢谢你们了。” 杜文浩道:“没关系,我给你看病不收你的钱。——你什么地方不舒服?” 妇人见杜文浩当真的,便感激地笑了笑,低声道:“其实我的身体一直挺好,就是去年孩子他爹走了之后,我这才一病不起,后来总觉气喘胸闷,走路走快了都觉得头晕,更别说干活了。” 一旁老汉插话道:“我儿子和媳妇儿感情一直很好,儿子死了,媳妇儿就病了,躺在床上高烧了三天,后来烧虽说退了,但是就一直是这样,今年田地里的粮食也是颗粒无收,家中就更加艰难了。” 杜文浩又问了二便和饮食睡眠,想了想,道:“把手放在桌上吧,我给你诊脉。” 妇人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伸到了桌子上。 杜文浩凝神诊脉之后,又望了舌象。 柯尧对杜文浩道:“哥,你看大姐的病严重吗?” 杜文浩微笑道:“这位大姐其实身体什么病都没有。除了营养不良之外。” 老汉惊讶地瞧着那妇人。 妇人涨红了脸:“大夫,我……,我没装病啊!” 杜文浩赶紧解释:“对不起,我没说清楚,你的确有病,不,严格地说,你身体本身没病,你之所以会出现胸闷气短,全身无力的症状,都是由悲所致。悲属肺,经云在脏为肺,在志为悲。精气并于肺则悲是也。我给你开个甘麦大枣汤的方子。服用之后会慢慢好起来的。” 说罢,让莹子找来纸笔,写了方子给那老汉,又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递给那老汉:“这是五两银票,拿去买药吧。我们走了!” 老汉连声感谢,那妇人哭着对莹子道:“孩子,以后跟了这位少爷,要好好伺候……” 杜文浩微笑摆手道:“这钱是送你们的。这孩子我们不买,她才十岁,太小了,干不了什么事。” “我能干活的,少爷,求你买了我吧!”莹子以为杜文浩反悔了,急了,拉着杜文浩的手道。 杜文浩道:“你爷爷年纪大了,你娘的病还没好,家里就靠你,你离开了,谁照顾弟妹?放心吧,你娘服了这药之后身体就会好的。” 那老汉急了,把银票递还给杜文浩:“不不!我们不能凭白要你的钱……” 杜文浩皱眉道:“你不可怜自己,也可怜孩子吧?他们三天没吃东西了,你能饿孩子可经不起饿!再说还要给你儿媳买药,她病好了你们日子才能好起来。” 柯尧也道:“是啊,收下吧!我哥心眼好,给穷人看病从来不收钱的,看着人家困难,还帮贴一些。我哥给富人看病收钱很多的,拿出一部分帮贴穷苦人家,他说这也叫劫富济贫!” 杜文浩肚子里暗笑: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不过想想自己倒也真是这样做的。 老汉和那妇人听了这话,拿着那银票感动得抽噎着哭了。让莹子跪下磕头感谢。 柯尧忙把莹子搀扶起来,说道:“苦日子总会过去的,反正你们还有田地嘛,熬过这天灾就好了。” 那妇人垂泪道:“熬不过的!那天杀的……” “咳咳!”老汉重重地咳了几声,朝那妇人使眼色,妇人赶紧闭嘴。 柯尧好奇地瞧瞧妇人,又看看那老汉,不明白老汉为什么要阻止妇人,人家不说,自然不好问。 杜文浩和柯尧在莹子一家千恩万谢中告辞出来,进城回到了同知内宅。 翌日清晨。 杜文浩刚起床,英子来禀报说知府廖贵兵来访。杜文浩穿好官袍,来到客厅。廖贵兵忙上前躬身问道:“大人昨夜休息的可好?” 杜文浩伸了一个懒腰:“廖大人起的可真早,昨夜一场小雨正好睡觉啊。” 廖贵兵朗声大笑:“我这个年龄已经是睡不着喽,不像杜大人,不但仕途蒸蒸日上,这睡眠也正是好的时候,卑职羡慕着呢。” 杜文浩道:“不知廖大人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情?” 廖贵兵笑道:“杜大人初来乍到,卑职想着您大概也想游览一些我们漓江山水,所以……” 杜文浩道:“廖大人客气了,还是先忙会诊培训的事吧。忙完了我们自己去游览好了。” 廖贵兵赶紧说道:“这可使不得,接待好杜大人就是卑职的头等大事,您来静江那是卑职的荣幸,哪里有您自己去游览的道理,还是让卑职陪着您好了,也免得您走一些冤枉路,卑职也正好给您说一说我们静江的名胜古迹。至于培训会诊的事,卑职已经打听了,城里各药铺医馆并没有急症病人,疑难杂症倒是不少,不过都不着急,至于培训的事,恐怕得花几天时间准备。漓江山美水美,杜大人多住些时日,这些事情慢慢来,等准备好了再办不迟,正好借这空闲游览一下风光。” 杜文浩见廖贵兵这么热情也不好再推辞,便点头道:“即使如此,那就客随主便了。” 廖贵兵高兴地说道:“杜大人,卑职已经安排好了,早饭我们就出去吃吧,卑职带着您和几位夫人去尝尝我们这里有名的早点,也都挺不错的。然后我们乘坐竹筏顺江而下,一路游览过去,走到哪里大人若是累了饿了,我们就在哪里停脚吃饭歇息,您看如何?” 杜文浩道:“甚好,那我们过一会儿就出发。” 廖贵兵道:“好的,我这就去准备车马,然后在大门口等着您和几位夫人。” 等廖贵兵一走,隔壁的门就开了,杜文浩听见声响回头一看,只见林青黛她们几个女的走了出来。 林青黛道:“这知府大人还真热情。” 柯尧笑道:“是啊,不过他这官当得也真节俭,连早餐都要到外面街边吃。算什么事嘛!” 怜儿道:“知府很节俭的,昨天晚上我们还见他们家的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