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沈立冬这还没缓过劲来,调整神医门跟沈宅的起居时差呢,沈文轩就已经冷着脸站在她的榻边,拿着一个铁勺子拼命地刷着铁盆,那声音刺刺刺的,简直就是魔音绕耳,让人恨不能去了二个耳朵。
“大哥,不带这样的。”皱着眉头翻然坐起来的沈立冬,揉着还有些疼痛的脑门。
“快点起来,穿戴齐整了,洗漱好后就到书房来,大哥只给你四分之一柱香的时辰,你得好好算好了,若是晚到一刻,二个时辰的大字到明天早上就是三个时辰的大字。”沈文轩那修长的手指间还捏着一根细细的竹子,看他的表情,若是不照着他的话去做到的话,似随时都有可能面临挨打的悲惨局面。
沈立冬迫于沈文轩扑来的无形压力,只得郁闷地抓过一旁架子上的衣裙,准备站起来穿戴好,哪里知晓旁边沈文轩还站着呢,看着他神情极为不自然地别过脸去,耳根那里印染上一层胭脂似的,红红的。
大哥这是害羞了呢?
沈立冬暗笑在心,故意穿得慢吞吞的,看大哥这样能够坚持多久。那沈文轩似察觉了沈立冬的故意,背着手出了房门,在门外留了一句。
“冬儿,时间可不多了,晚一刻,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惩罚,别让大哥第二次动用铁盆子。”沈文轩嘴角漾开一抹惊人的笑容,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睛,一道流光隐隐而动。
沈立冬听着沈文轩这句话,才想起沈文轩给的时限,当下慌慌张张地收拾好,还生怕来不及,腾地一下子双脚跳下了榻,却因为没有站稳,碰地一下子,脑袋撞到了柜头上。
好疼啊,沈立冬跌坐在地面上,抬头揉着后脑勺,疼得眼泪汪汪的。
“冬儿,你怎么了?”门外的沈文轩听到这么大的动静,几个快步地冲了过来,扶住沈立冬的肩膀。
“大哥,疼,后脑勺撞到了,你给冬儿看看,是不是撞出大包来了,有没有出血啊。”沈立冬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沈文轩。
“你先别揉,大哥先给你看看撞到的地方。”沈文轩握住沈立冬的手,轻轻地放下,然后双手扒开沈立冬的青丝,细细查看着伤处。“看着有些红了,好在没有破皮,也没有出血。”沈文轩放下心来的同时,又开始板起面孔教训了沈立冬。“冬儿,你说让大哥说你什么好呢,成天这么毛毛躁躁的,行事这么莽撞,整天将自己不是这里碰伤了,就是那里磕伤了,你这日后若是出嫁了,可怎么得了啊。”沈文轩轻轻地叹息着,眼底是浓浓的担忧。
“那要是对方看不上冬儿这样的,大不了冬儿就不嫁人呗,反正冬儿自己也能养活自己的,不嫁人就不嫁人呗,去了还得伺候人家一大家子的,相夫教子什么的,指不定还吃力不讨好,天天憋屈着过日子呢。要是碰到一个一心一意对冬儿的还好,要是万一碰到一个花心的,整天留恋花街柳巷的,或者左一个小妾,右一个通房的,我可受不了。”沈立冬这会儿越是听到有人在耳边提醒着出嫁之事,她就越抗拒,或者说,她是惧怕,根本还没有准备好要跟一个古代的男人携手过一辈子。
那沈文轩听着沈立冬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赶紧就掐了她的念头。“冬儿,姑娘家大了怎么能不嫁人呢,难道你想伴着青灯古庙过一辈子吗?还是你想被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点地过一辈子呢?不说你大哥这里了,就算是爹娘那边,你这样的想法也是过不了关的。”
“大哥,你的想法也太局限了点,冬儿不嫁人难道就非要出家才行吗?冬儿现在可是神医门的门人了,冬儿可以学着跟师父一样,悬壶济世,靠着救人,冬儿也能赚到银子养活自己。若是冬儿将来四处为家的话,爹娘又不住在沈家庄,搬了跟大哥去京城过日子的话,那冬儿根本就不会害爹娘被别人指指点点的哦。”沈立冬虽是打趣般地说着话,但是沈文轩看得出来,这分明就是沈立冬内心真实的想法,她真的是有这种打算的。
听着沈立冬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沈文轩惊到了。
“冬儿,大哥不许你有这种想法。”一急的沈文轩就紧紧地抱住了沈立冬,眼底有着一丝丝的惊怕,他后悔了,要是早知道沈立冬会生出这样的心思来,他就不该赞同她去神医门学医的。
“冬儿,你记得,从今天开始,这话你不能再说给任何人听,就算是爹娘也不行,你知道的,你若是将来真的决定这么做的话,最伤心的恐怕就是爹娘了,还有大哥,大哥也绝对不容许你这么胡闹下去,这样吧,过了年之后,大哥决定带着一家人都去京城,冬儿,你也不例外,不许你再去神医门了。”沈文轩想着一旦到了京城,沈立冬进京入了女学之后,多认识认识一些同龄的姑娘家,想必就会改变这种惊人的想法。
沈立冬听得沈文轩这打算,嘴角忍不住地抽了抽。
她不过就是随意这么一说罢了,哪里需要大哥这么死守严防的。
何况,她虽然是没有准备好跟一个男人过一辈子的生活,但是她也没有想过凭着她一个人的力量去动摇千年贯彻下来的传统封建思想,她只是想在小范围内,只是想让她自个儿尽量地实现前世那种一夫一妻的愿望。
若是她相中的男人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也做不到放手让她有自由的呼吸空间的话,她这辈子还真的会宁愿四处流浪,凭着一手医术吃饭,却不会想着就此困守在宅院中,天天跟着小妾通房斗来斗去的,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她想要的生活,是找一个能够理解她的,将她视为唯一的妻子,尊重她,就算成亲之后也能让她一展所长,给她自由自在的一方空间,而不是将她困守在四四方方的院门里,将她变成笼子里头的金丝雀一样,过着死水一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