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鸿话说得客气,其实已不符合礼仪,不过谁也没计较他故意忽视的问题,大家客客气气被他让到书房。
苏府的屋宇较之凌家购得的宅子更加古旧,府内大树参天,书房外的回廊上垂挂着一溜儿的湘妃帘子,帘外假山幽冷,各色奇草仙藤或爬或垂或牵丝攀扯,满眼浓翠中开着许多玫红色的小花,更有殷红如血的豆子点缀,石子拼就的小径间遍地苔痕,人走在其中,遍体生寒,倒是个避暑的好所在。
进了书房,触目是整壁的紫檀书架,上头用蓝布罩着,看不见里头放的书,一张长案左右有海棠红花釉的钧窑插瓶,里头插了些字画。
自古钧窑少大器,这么大的变釉插瓶不知价值凡几,凌妆难免多看了几眼。
留神之下才觉那插瓶胎体略显厚重,色彩同以前她赏玩过的也有细微差别,凌妆手头上原是有当铺的,眼力极好,如今民间盛行仿钧,不想堂堂郡主之家,竟然用了仿器,看着虽是高仿,不会鉴赏的人瞧不出来,还是未免落了下层。
苏锦鸿请三人落座,又叫家人上了茶。
茶是上好的碧螺春,凌妆低头品着,若有所思。
连韬忙不迭要献宝,着小厮捧上两个匣子笑道:“小弟前日得了方好砚,若是哥哥不嫌弃,就留下赏玩,也是小弟结识苏家哥哥的一番心意。”
其实这砚台是当初凌东城搜罗得送给女儿的嫁妆之一,连韬说得圆滑,凌妆倒是高兴。
表弟读多了圣贤书,在不拘一格的她看来,未免痴愚,好在他逢人面带三分笑的态度必然给人好感,凌妆好似教会了小鸟飞翔的鸟妈妈一般,心中欣慰。
苏锦鸿唤亲随建平打开匣子,取出砚台把玩片刻,笑道:“不瞒夏兄弟说,母亲在世的时候,就批我是个见了书就打瞌睡的纨绔膏粱性子,砚是好砚,极难得的金丝鸳鸯龙尾砚,让与我便是多了件可以送人的好东西,夏兄弟是个读书人,昨日还听闻你说要去国子监,不如自己留着?”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往回收的道理,连韬忙笑:“苏哥哥忒谦,便是经你的手再到贵人手上,更是我的造化,日常读书,哪用什么好砚,没得糟蹋了东西。”
“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苏锦鸿欣然命建平收好。
像苏锦鸿这样肯当面对人承认自己读书不行,还要把收来的好东西送人明着讲的人,贵族圈中少之又少,便是寻常百姓,人情往来上的事大多也是含蓄遮掩的,不由令人好感大增。
苏锦鸿请连韬落座,目光在凌妆身上带过,随即望着门外,忽道:“凌姑娘可还记得在下?咱们可是总角之交!”
凌妆本记得当年随母亲到杭州将军家赴宴时,丹郡主曾携子驾临,她印象还颇为深刻。
小孩子心目当中,皇家贵戚远在天边,尤其记得丹郡主母子那时被许多人众星烘月般围着,她根本就没机会上前。便是后来说让孩子们在园里玩,他家的保姆也看得紧,另有高官家的公子小姐陪着说笑玩耍,她虽跟从,却一直像一道影子,或者说不起眼的摆设……
尽管如此,凌妆也早已将苏锦鸿的长相忘怀,不意苏锦鸿竟记得她,实在令人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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