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厢凌妆跟随三舅顺了程绍美的指点,访得一间规模甚大的牙行,先掏了锭元宝打赏。
有钱能使鬼推磨,中人喜得一连带他们看了五六所大屋。少的有三进院子,多的则有七八进院落,大多座落城南,虽不在太平坊里头,也是上层人士聚居之地。
朱衣坊中有一宅子,听中人介绍紧邻竟是郡主府邸,原本的屋主做过江南漕标中军副将,官虽未至极品,权力油水却极大,故而在京师也营建了屋宇,如今因遭贬黜,便将房子出售。
此宅深七进,曲廊华宇,后花园假山池沼比起杭城旧居虽玲珑了几分,胜在堆叠趣致,树大成荫,按照薪俸来算,许多大官尚且应买不起大宅,小小武将在天子脚下能营建到如此规模,殊为不易。
凌妆想起*岁时随母亲到一将军家贺喜,曾撞到丹郡主大驾,其皇家风范她心里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故而这宅子价格虽比其余的高出一倍有余,她还是打心眼里喜欢。再说虽非娇弱女子,到底养在闺阁之中,出行皆有车马代步,走了多所宅子,腿脚已酸得不行,这些大宅大同小异,便不耐烦再多看。
连呈显面有难色,其实金陵地大,虽是帝都,房价倒并不比杭城高多少,比如皇子公主开府,内库最高不过拨十万两银子,如果没有另外的恩赐,那就是一辈子的初始资本。皇族新赐购宅款项,多的至亲不过几千两,少的竟低至几十两。以往做生意都是姐夫决断,连呈显跑腿听命,如今一下子要他做主拿出两万两银子,委实有些肉疼,未免犹豫不决,口口声声要回去与姐姐商议再定。
凌妆拉着舅舅衣袖走至一旁,向他分析利弊,如今一大家子初到京都,本意要结识权贵,好救父亲回来。倘若邻里是个郡主,岂不正好?在大殷,邻里走动本是常理,他们只要搬迁进来,必少不了拜会左邻右舍,送些土仪,一来二去的,攀扯上想是不难。
连呈显一想也是这个理,他多年受姐夫庇荫,早把凌东城视做亲生兄长,何况银钱也都是凌家的,住得舒适些妻儿也欢喜,自家姐姐那性子,有时颇有几分执拗,万一反对起来,倒未必能寻着如此好的居所。
牙人见他们意动,心中十分欢喜,富贵人家他们打的交道多,都知晓好说话。实则这房子不算顶大,地段也非最好,卖得太贵,要是生意做成,他抽的佣金定多,于是舌灿莲花,将房前屋后,捎带风水俱吹了一通。
凌妆也知道急不得,敛了喜色,说要寻主人杀价。
牙人一脸为难,只说官宦之家已说定了价格,不耐烦与人讨价还价,一应手续他们必然办妥,保证银货两讫云云。
凌妆猜想那屋主是遭贬黜还乡去的,必然急着脱手,况且在京都官牙行里做事的都是官员亲眷,牙人说不定与卖家还熟识,基本已经给了他们底价,如今咬着,无非图多几两牙金。
她微微一笑,低声道:“卖高了他们能给的牙金,不论多少,还下来的价格我们双倍给,大叔不如直接爽快把那位大人家的底价报上来干净。”
商人无非图利,民风淳朴的大殷像凌妆这样一语中的收买人的女子还真少见,当下那遍身罗绮的牙人反而有些赧颜,片刻方比了个一万六的手势摇了摇。
连呈显本就是高鼻梁双眼皮,这会眼睛更是瞪得溜圆,凭他做生意多年的经验,也万料不到两万两的东西牙人一让价就是四千两银子,心里不由得佩服起外甥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