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香盯住桌子上的砍刀,心跳得厉害,脑子里逐渐变得有些空白,眼中也逐渐变得只有这把砍刀。仇怨两清,仇怨两清,不知为何文秀的这句话一直回响在天香的耳畔,但那声音却非文秀,而是天香的母亲。
“天儿,你要好好地活着,不要怨恨任何人,要快快乐乐地活着啊!”这是天香的母亲临终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那年天香只有十岁,但她牢牢记住了母亲的话,随后的八年间从未怨恨过什么人——直到文必正的出现。
果真能一刀斩断怨恨吗?天香不断地问着自己,竟不知不觉一步一步走近那张桌子,心中默念着:若果真如此也是好的,我不要怨恨,不要怨恨任何人!这把刀就能帮我摆脱这怨恨吗?真的吗?我该拿起那把刀吗?我可以吗?
文秀偷眼见郡主的眼中尽是哀伤,却依然看不到杀气,脚下的步子缓慢而沉重,那原本缩在胸前的双手微微探了出来,伸向了那把砍刀,却显得犹犹豫豫,苍白的双手探出、又缩回,再次探出来、再次的缩了回去……
文秀知道,这是郡主心中还犹豫挣扎着,她决定进一步地催化一把。她面带浅笑地站起身,直接提起那把砍刀,几步来到天香跟前,直接将刀放在天香手中。
文必正能有此举,天香又是一惊,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位表情轻松的巡按大人,竟有些不知所措。良久,天香才低头看了看手中雪亮的砍刀:这只是一把八成新的小型砍柴刀,加上刀柄尚不足一尺,但的确也是一把能置人于死地的刀,刀刃锋利,而现在这样的凶器就在自己手中,该怎么办?
天香忽然觉得那刀子重有千斤,自己怕是连举都举不起来的。那刀刃上闪着阴森的幽光,还微微扭曲地倒映着天香的面容,真是让她不寒而栗,手腕都忍不住剧烈地颤抖起来,她不得不改为双手握刀,这才略微稳定了一些。
天香的目光停留在这刀子久了便开始觉得眩晕,赶紧转移到了别处。她似乎觉得,那刀子沉得必须用上自己全身的力气才能拿住,只这一会儿工夫,自己已经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了,必须马上做个抉择了!刀就在自己的手中了,而那个让自己腹中的孩子未出世便失去了父爱的人也就站在眼前了,这样的机会真是千载难逢,不如拼死一搏!
天香眯起一双眸子,狠狠咬着的朱唇,深深吸了一口气,拼尽全力将那砍刀举到了肩头,而自己只这一举,就有些站立不稳了。
窗外的李皓轩见郡主举刀,心中一紧,自己的手臂也迅速举到了空中,手腕微转,细微调整着手心儿里的飞镖,就准备随时抛出了。他此刻全神贯注,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连眼皮都不敢眨上一下。
木门外偷听的罗镇虎和刘飞,尽管看不到屋中的情形,但也知道此刻当是到了紧急的关头,他们大气不敢喘一下,屏住呼吸仔细听着木屋里的动静。刘飞更是心焦得汗珠子“噼噼啪啪”地掉了一地,连长衫都要湿透了。
屋中的天香望着文秀,举起了砍刀,柳眉微皱,杏眼闪动,朱唇颤抖,深呼吸地酝酿着,终于鼓足了勇气猛地一提小臂,手中的刀一扬,这就要挥刀砍向眼前这位巡按大人了。
“且慢!”
文秀断喝一声,惊得对面的天香浑身一抖。天香赶紧稳住手中的砍刀,紧盯住文秀,心中暗想,莫不是他害怕了?
这厉声一喝,门外众人也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刘飞倒是心中踏实了一些,他就知道秀秀在这个关头一定另有名堂,这丫头,总不会让自己白白送死的。
紧要时刻,文秀换上了一脸的严肃,潇洒地一挥手,言道:“郡主且慢,在下还有几句话说。”
她不等郡主答话,便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张纸,已经被叠得四方整齐,隐约能看见纸上有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小字。文秀先将这张纸轻轻放在了桌上,转头目光迷离地望着郡主,假装伤感地言道:“这是在下的一封遗书,特意写给郡主你的,请郡主挥刀之后定要详阅啊!”
此言一出,门外众人个个掩口而笑,都在心中暗道秀秀真真是古灵精怪啊。
而屋中的天香却是疑惑不解:巡按有妻有子,若是对他们留有遗言自然无可厚非,如何会留有遗书留给无亲无故的自己呢?那纸上究竟写了些什么呢?天香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此时的注意力不禁转移到了那张“遗书”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