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风四娘的心头又涌起一点点酸味儿,这酸味儿来得有些突然,让四娘猝不及防。想当年,自己二八韶华的年纪,不也如同眼前的苏绾儿一样年轻漂亮吗?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之下,那真是风光无限啊。可时光荏苒,转眼间,自己便是人老珠黄了,只能看着年轻的姑娘们风华绝代、独领风骚了。想到这里,风四娘不禁轻轻叹了一口气,口中那点酸味儿渐渐变为了微微的苦涩。但苦涩之后,风四娘又甩一下秀发,手中玩弄着自己胸前的那缕头发,暗笑自己的无聊:如今老娘都已经拥有自己的一份产业了,还在这里胡思乱想什么?难不成这世界上还真有人能返老还童?再过个十年、八年的,她苏绾儿不也一样青春不再了吗?可到那时候,老娘可就真真的成为这洛阳城里举足轻重的人物了,腰缠万贯啊!至此,四娘又撇撇嘴,“哼”了一声,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审视着自己的摇钱树——妩媚的苏绾儿,心头泛起丝丝喜悦。
那花裳蝶见花魁苏绾儿出场,便自知接下来的事情应与自己无关了,又转身坐回到了石凳上,心中没有半点遗憾,只觉得轻松不少。
正厅之中,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的一幕就该是文秀上前牵手花魁了,尽管某些人会因为那个牵手花魁的人不是自己而略感失望或嫉妒,而某些人会因为那个牵手帅哥的人不是自己而略感失落或不甘,但大家依然不肯散去,恋恋不舍地等待着牵手的时刻。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文秀在夸赞了苏绾儿一番后,又转身回到了花裳蝶的身边,并未上前揽花魁入怀。众人一片哗然,无不惊讶于文秀的选择,大家不禁议论纷纷,用一种怪异的眼光打量着文秀。
花裳蝶也未预料到文秀此举,心中亦是一惊,但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冰冷依旧,而之后文秀对她的一个称呼竟让她颇为感慨。
文秀丝毫不理会众人的议论,躬身施礼,言道:“小蝶姑娘,我们走吧,还请你带路。”
“小蝶”,已经很久没人如此称呼过花裳蝶了。“小蝶”,“小蝶”,这两个字如同一块石子,悄然落入了她的心湖,顿时激起了水花一片。花裳蝶的心湖,自从她沦落青楼的那一刻,她便自认为已经是死水一潭了,将再无波澜,再无丝毫生机。
忽然,花裳蝶的心中一阵刺痛,仿佛是那块石子一下沉入了湖底,落在了自己心灵的最深处。“小蝶”,她清楚的记得许久以前自己的父母便是这样呼唤自己的,只是如今大家都只叫她“花姑娘”,没人再称呼她“小蝶”了。
花裳蝶的眉心微微一皱,两只眼眸中顿时泛起了微微泪光,她嘴角一动,站起身来,仔细打量起了这位称呼她“小蝶”的公子。
文秀看出了花裳蝶神情有变,于是闪动美眸,关切地问道:“小蝶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有哪里不舒服了?”
花裳蝶眼前这位公子相貌堂堂,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而手上却无半点轻浮之举,心中不禁有了些许猜测。她调整了一下自己即将失控的情绪,站起身来,微微颔首,淡然言道:“公子这边请。”言毕头前带路。
此时刘飞还不能完全理解文秀为何就认准了花裳蝶,只是暗自揣测这丫头大致是不想太过招摇,可是如此一来适得其反,倒让这位花魁苏绾儿尴尬难堪,花魁又要如何下台呢?哎,女人的事情,还真是麻烦啊。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转头送给风四娘一个抱歉的眼神,紧随文秀和花裳蝶而去。
文秀这样当众拒绝了苏绾儿,简直让这位花魁难以接受,她自认为天下没有一个男人能抵挡得住她苏绾儿的诱惑,可今天自己竟然败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妓女身上,真是莫大的侮辱。
当花裳蝶经过苏绾儿身边的时候,她故意放慢了脚步,并未转头侧目,只用眼角的余光微微打量了一下绾儿,嘴角流露出一个蔑视的冷笑,便飘然而去。
即便如此,苏绾儿还是气得七窍生烟,粉嫩的小脸顿时变得一阵煞白、一阵天青,柳眉皱起,眉心微纵,美眸中饱含着委屈的泪水,红红的小嘴唇也在不住的颤抖着,双手于胸前狠狠地揉搓着系在肩头的那条薄纱,那精致的薄纱已经被她撕扯得不成样子。
风四娘无奈地摇着头,怜惜着望着自己的头牌花魁,心中盘算着一会儿要如何安慰这丫头。
果然,苏绾儿望着花裳蝶和文秀等人的背影,一脚使劲跺着地面,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头扎进了风四娘的怀里,泪珠儿“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口中悲悲切切地呼唤着四娘。
风四娘一边轻轻拍打着苏绾儿,权作安慰,一边环顾着四周,挥手高声言道:“好了,好了,大家各自消遣去吧。”围观的众人这才渐渐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