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芸娘忙接过药，站起身道：“我这就去。”

张年看着她微红的眼圈，微微轻叹一声，终是没有说什么。

他与古修德都是孤儿，当年承蒙风老将军收养才能免死于饥寒，风老将军死之前曾经为风家做过一些部署，当时风老将军说需要两个人守在回龙村，他和古修德为了报养育之恩，主动请缨来到了回龙村。

风老将军并未明说要守护的是什么东西，只是让他们像正常人一样在回龙村里生活，还找了两户人家收养他们。

他想要学医，风老将军就将大安所有的医书都给他找来，又请人教他医术。

古修德喜欢读书，风老将军就将大安所有的书籍都给他找来，还让他去上学堂。

虽然不知道风老将军为何要让他们呆在回龙村，但是他和古修德都是心甘情愿来的，起初只是为了报答风老将军的恩情，后来是真的喜欢上了这里平淡简单的生活。

为避人耳目，他们二人只在暗中相交，平日里往来并不多，犹记得，当年古修德要成亲时，曾经找过他。

他眉眼温和，笑着说：“张年，我要成亲了，她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子，眉目温婉缱绻，笑起来喜欢抿着嘴，有些害羞，跟陌生人不怎么说话，声音也细若蚊呐。我去岭南村学堂经常打她家门前路过，她家里很穷，常常吃了上顿没有下顿，为了能让弟弟吃饱，她常常饿着自己。”

“有一回，一个乞儿饿倒在他们村里，村里人都穷，不少人观看，却始终没有一人肯给那乞儿一口馍饭，只有她给了那乞儿一个黑窝窝，还给那乞儿喂了一碗热水，据我所知，那个黑窝窝是她一天的食物，她自己饿了整整一天。”

他一双清眸变得温柔缱绻，嘴角的笑意愈发温煦，看着张年道：“你说，她怎么能那么傻？”他笑了笑，喟叹一声：“为了娶她，我还耍了一点小手段，本来我是要娶另一个姑娘的，可是，我喜欢她呀，只能辜负那个姑娘了。”

那时，风老将军已经去世，却未曾给他们下达任何命令，也未曾给他们留下一言半语。

张年本来是想劝告古修德退了这门亲事的，他们毕竟受了风老将军的命令呆在回龙村里，虽说风老将军已经逝世，但若是，有一日，风老将军的后人找到了他们，要他们二人效力，到时他们只能听令行事，妻儿又该当如何？

可是听了古修德的那一番话，他再也说不出劝告的话来，他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古修德对那个女子的喜爱，甚至能够按照他的描述，在自己心中想象出那个女子的样子。

世事难料，造化弄人。

四年前一日，古修德突然上门，说他接到风家现任家主风逸天的传信，九王爷野心勃勃，有谋朝篡位之心，要他去上京助他一臂之力。

张年却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沉吟片刻，才问道：“你去吗？”

古修德苦涩一笑，语气凄凉：“你我都是属下，主子有令，如何能不从？”

他看着张年，郑重的道：“我的妻女都托付给你了。”那双温和清澈的眸子里，是前所未有的深沉辛冽。

让张年心生恻然，不忍对视。

后来，得知刘芸娘被李大狗逼亲，还被关进大牢，他也曾想要出手援助，但是从李大狗那里探出消息，他是接了古修德的传信才故意逼刘芸娘改嫁。

他就往上京寄信，想要询问古修德这一番作为又是何意？却一直都没有消息传来。

紧接着他家‘清小子’就撞墙寻死，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救回来。

后来清丫头像是变了一个人，撑起了整个家，他将这些消息都传到了上京，可是从来没有接到过古修德的回信。

直到前些日子，那个曾经被他救治过的冰冷少年找上他，他才知道风家居然满门被灭，只有少主一人生还，古修德现在潜伏于九王爷身旁，为了取得九王爷的信任，娶了九王爷一派中书侍郎的女儿，周身眼线众多，不能有丝毫的异动。

自古忠孝两难全，到了古修德身上，变成了忠义与照顾妻女两难全。

他知道，古修德心里肯定是不愿抛弃妻女的，可是又不得不那样做。

他选择了忠义这条路，放弃了他不忍割舍的三个人。

张年有些时候，会庆幸自己当年没能遇上一个想要成亲的女子，不然到了不得不选择的时候，对她太不公平，对两个人而言，也太痛苦。

帮古云清额上又换了三四次湿手巾，张年又给她号了一次脉，只觉得她的脉息越来越弱，有渐渐消失的趋势。

张年脸色有些紧张，一时间坐立不安，在屋中踱步，时不时往窗外看上一眼。

刘芸娘端着药碗进来的时候，看见他的动作，还以为他在等她熬的药，忙道：“张大夫，药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