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岳的问题,江韵并没回答。
没等到想要的答案,方岳抿唇笑了,他笑容里略带着一丝苦涩,那笑一晃而过,似乎从未曾出现过。
方岳非常清楚地知道,他和江韵之间的距离,已在渐行渐远的时光里被拉开,这距离越拉越长,似乎再也回不去。
否则方才江韵何以一个问题问到一半又咽了回去?何以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何以此刻一双手在身前尴尬地绞着?何以再不抬头与他对视?
有了这些认识,方岳微蹙起眉,但江韵未问出口的问题,他还是回答了,他静静望着她,轻声道,“元宵我回去了一趟。”
江韵点点头,不再对他的家事做过多的探究,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她也察觉到了,她匆忙从长椅上起身,“公司还有事忙,我先走了。髹”
她转身之前,方岳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中午一起吃饭吧。”
江韵还未想好怎么拒绝,方岳已经极自然地勾起唇角,缓声解释道,“就当是陪陪一个失意的普通朋友。”
这天中午,两人在一家家常面馆吃饭,两碗青菜香菇面。
方岳把碗里的香菇全部挑出来放进碟子里,挑完了,顺手推到江韵面前。
看到他这个熟悉的动作,江韵有一瞬间的失神,最终对他摇摇头,“你吃。”
方岳手上动作一僵,这才意识到什么,面店老板娘从操作间走出来,坐在两人旁边的桌子上笑着对方岳说,“小伙子,我给你女朋友少放了面多加了香菇,你的留着自己吃吧。”
方岳对老板娘投去一个感激的笑容,这才把碟子里的香菇重新倒回自己碗里。
从前他和江韵常来这家店吃饭,江韵爱吃香菇,每次都点香菇青菜面。
方岳却爱吃拌面,二两面条,一勺素油,两勺刘记老店的秘制调料,半勺酱油,一撮花生末,拌匀之后和着香气吃下去,边吃边喝上几口小碗高汤,工作一天的疲惫和饥饿便能被一扫而空。
后来,他发现了江韵的喜好,便再没点过拌面,每次来都点和江韵一样的香菇青菜面,把面条和青菜吃掉,香菇挑出来放进江韵碗里。
每每那时,江韵都会抬起头来对他笑,他累了一天,只要看到她的笑容,似乎在外面无论经历了怎样的辛苦奔波,都因她那瞬间的笑脸而变得异常值得。
而如今,他的心思没变,却再也不能让她低眉浅笑。
老板娘一时得闲,跟两人聊起天来,“你们可好久没来了,结婚了吧?”
在面店老板娘的印象里,江韵和方岳在一起也有许多年了,打去年十一前后,就再没来过。
而那段时间正是结婚高峰期,江韵和方岳也到了适婚年龄,她很简单就能把事情往那方面想。
“没有没有。”江韵忙放下手中的筷子,侧过头向老板娘解释。
老板娘往她手上扫了一眼,见她没戴戒指,了然地点点头,顺口问道,“小两口打算什么时候办喜事?到时候别忘了给我们小店发喜糖。”
听了老板娘的话,方岳和江韵脸上的神色都有些不自然,只能对老板娘的热情报以一个感激的微笑。
老板娘意识到自己可能说了不该说的话,对两人点点头,起身重新走回操作间,开鼓风机把壁炉里的火吹旺,又开了排气扇防止操作间煤气过重。
小店因鼓风机的嗡嗡声一时陷入了嘈杂,江韵又吃了几口,说饱了,方岳也放下筷子,把面钱压在碟子下面,与江韵一前一后从店里走出去。
四年时间,这条街变了许多,从前的内衣店转让了,现在开起了一家烧烤店,水果超市变成了川菜馆,电脑维修点变成手工皮鞋店。
唯一没变的,就是身后这家刘记面馆,还是从前的装修,还是从前的人,老板娘依旧忙碌而和蔼可亲。
江韵回眸,见老板娘二十岁左右的女儿从楼上下来,仍像十几岁时一样,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被她母亲一通训,训完了人老板娘又笑眯眯地走进操作间,煮了碗热气腾腾的面,端过来叫女儿吃。
一切似乎都还跟一样,但一切却又都不一样了,江韵很清楚,没有人可以永远停留在过去。
留得住的,只是人脑海里的记忆。
留不住的,那才是匆匆逝去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