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寒川笑,像个运筹帷幄执掌众生命运的皇帝。
他睥睨着温欣然,完全不以为然地道,“我的确跟人说过那天江韵要回来,但温小姐似乎忘了,我告诉的那个人正是你。我告诉你江韵要回国,却并没有教过你要把江韵的行程透露给周致敏,不是吗?这完全是你自己的决定,你又何必栽赃嫁祸,把帽子往我头上扣。周致敏在方岳家里一待就是整整一夜,更是与我无关,再说,他们做了什么,谁知道?你料定了江韵会因为此事与方岳决裂,做了幕后推手却敢做不敢当,温小姐,你太让人失望了。”
温欣然听他这样说,气的面庞瞬时变了颜色。
这男人,多么阴险,明明一直是他在背后操纵,到最后背黑锅的却是她。
但温欣然此时却毫无头绪,她承认,慕寒川说的,都是事实。
她不敢想象若让方岳知道她也在背后算计了他,方岳会是什么心情魍。
他只怕会发狂吧,会毫不留情地把她从自己身边彻底踢走,彼此之间必然连朋友都没得做。
慕寒川看温欣然是这般神情,冷冷一笑,对她道,“我知道你不会跟江韵说,不是吗?如果你说了,江韵必然有与方岳复合的可能,毕竟他们是那么多年的恋人,感情深厚。周致敏的确对方岳还没死心,但你,却是情根深种。既已暗恋了方岳这么多年,断自己后路的事,相信温小姐是不会做的。”
暗恋这种事,慕寒川做过多年,也还在接着做,暗恋者的心思,他再明白不过。
他眸色冰冷,直直盯着温欣然,温欣然对上他的目光,心里没来由的阵阵发寒。
她气极了,却又被他的气势压着,不敢发怒。
温欣然知道,慕寒川这话有弦外之音。
他是说,她过来不过是假意威胁他,毕竟把这种事告知江韵,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反而还有可能让她彻彻底底地失去站在方岳身边的资格。
她从十六岁开始暗恋方岳,到如今,十年之久,这么长的时间里,她从未对方岳表白过。
方岳当她是知己,是好同事,是老乡,是可以交心的朋友。
今天看方岳那样痛苦,她也确实起了要把所有事告诉江韵的心思,但此刻被慕寒川一提醒,她退却了。
她怕方岳生气,怕他暴怒,怕他瞧不起自己。
温欣然垂下眼帘,心中无法排遣的痛苦让她紧皱着眉头,眸色一片灰暗。
她对方岳的暗恋,从高中已经开始,方岳是她学长,早她两年考上了江大。
她的成绩,原本或许是上不了江大的,但自打方岳走的那一年开始,她却拼了命学习,日日熬到深夜,不过是为了高考分数高一些,占着录取优势,好能与方岳上同一所学校。
她不热爱中医学,却选择了跟方岳一样的专业。
大一开学那年,导师让同学们说一说为何选择中医学这个专业,有人说为了治病救人,有人说是个人爱好,还有人,是为完成父母的期待。
只有她不敢开口,那年她站在讲台上,脸上红到发烫,导师与同学们觉得或许她只是怕生、紧张。
女孩子嘛,脸皮薄点是常事。
但温欣然心里却无比清楚,她学中医学,只有一个被她深埋在心底多年的,无法启齿的理由,她是为一个男人。
温欣然心里清楚,若此时她对江韵说出她知道的那一切,那她自己与方岳之间,只怕此生都不会再有交集,也必然会失去江韵这个视她为好友的姐妹。
她心中痛苦纠结,但向来冷静自持的性子却根本不允许她做如此幼稚的事。
她想了又想,还是决定问一问慕寒川。
“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一定要破坏江韵和方岳,你比谁都清楚,方岳唯一爱过的人就是江韵,他跟周致敏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慕寒川点起一支烟,眯眸,“没发生过就可以一笔勾销吗?这三年你敢说方岳从未背着江韵与周致敏联系?你敢说他们没有任何交集?温欣然,别自欺欺人了,身体不背叛就不算出轨吗?一个因为钱可以出卖自己感情的男人,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他也根本配不上江韵。”
温欣然摇头,眼泪落了下来,“不是的,方岳是爱江韵的,他心里根本没有周致敏,他跟周致敏……是迫不得已。”
慕寒川却笑了,笑容残忍,他扔掉手里燃着的烟蒂,怒气像凶猛的浪潮一般袭来。
他勾唇,冷冷逼问温欣然,“对,你说的很好,他是迫不得已。但我与江韵已经结婚,现在让我让出自己的合法妻子,你觉得可能性有多少?”
温欣然被他眸中喷薄欲出的怒火吓到了,猛地后退了一步。
慕寒川冷哼,他慕氏虽财势通天,但他无法确定,周致敏在给了方岳出人头地所需要的金钱支持之后,能否心甘情愿地退出这段完败收场的感情棋局。
方岳利用了周家的家财万贯,利用了周致敏对她的迷恋,这件事,是个死结。
一旦方岳决定跟周致敏断的干干净净,周致敏必然会对江韵出手。
既然无论早晚受伤的人都是江韵,与其让她在与方岳结婚之后才发现真相痛不欲生,不如他顺水推舟,早一些让她知道的好。
最起码,身与心总算保住了一样。
头顶阳光耀眼,慕寒川心中确实乌云密布,他看着面前战战兢兢的温欣然,冷冷道,“温小姐,你的确比许多女人都有魄力,在我告知你江韵回程的消息之后,你考虑都没考虑就摆了这个棋局。我承认,这盘棋是你的,但现在,怎样落子却由不得你来控制。我既然娶了江韵,那她这一辈子都只能是慕太太,你若真要从中作梗,想把她再拉回姓方的身边,也要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江韵提着木箱子从破败的民区走出来时,温欣然早已经离开了,只慕寒川一人倚着车抽烟。
江韵皱眉,知道自己不该多嘴却还是上前对他道,“别抽那么多烟,对身体不好。”
慕寒川一直皱着的眉头有所舒展,但眸中终究还是藏满了心事的,他大手握住她的双肩,一转身把她困在他与车子之间,以强势的姿势与她面对着面。
“江韵,别跟我说这样的话,我会误以为你是在关心我。”
江韵动也不动,任由慕寒川握着自己肩膀,方才过来时还是一脸的笑容,此刻这又是怎么了,脸上的表情那么难看。
难不成是来往的人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江韵抿抿唇,浅笑了一记,“别生气了,你刚才还在劝我,这会儿又为那些人的三两言语折磨自己做什么?再说,他们说的也没错,我嫁给你,的确是攀了高枝,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看江韵脸上笑意浅浅,慕寒川愣了一愣,听她这样说,他随即又笑了。
他打开车门,笑容夺目,“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的慕太太,回家吧。”
江韵被他这个笑晃得眼花,慌忙转过头去,一弯身上了车。
这一夜的江宅,江韵彻夜未归,江秉毅独自一人在书房抽烟,沧桑的脸上满是愁绪。
江明琮从廊上走过时看到这情形,他敲了敲门,“爸,您早些睡。”
江秉毅眉头皱得更紧了,自言自语道,“韵韵今晚没回来你知道吗?”仿佛是自说自话,又仿佛是问江明琮。
江明琮闻言神色一怔,晚上他加班,没在家里吃晚饭,江韵没回来的事他倒是真不知道。
江秉毅这么一说,他总觉得父亲这话里藏着深意。
不知为何,江明琮脑中忽然闪过那日江韵与慕寒川一同从楼上下来的画面。
两人一前一后,很明显是一起下来的,慕寒川却说他在露台上看星星。
当时他或许就听懂了慕寒川的意思,只是不愿相信吧。
江明琮低眉,轻声道,“韵韵是个做事有分寸的女孩子,爸你不用担心她,早点休息。”
江秉毅在浓浓烟雾里对江明琮点头,之后又摆了摆手,江明琮会意,把书房门关好,离开了。
而于归园的主栋别墅里,江韵洗漱后准备睡觉,慕寒川却进了门。
她穿着房间衣柜里挂着的崭新吊带睡裙,身上遮不住的地方,确实不少。
慕寒川进门时看到她,双眸已经变了颜色,江韵顺手捞起浴巾往自己肩膀上一裹,静静站在原地。
那人慢慢走近了,呼吸停在她睫毛上,江韵退了一小步,低下头道,“你说过,只是搬来住,不是陪你睡……”
这些话,她难以启齿,但还是要说得明白些。
慕寒川就笑了,他大步上前手一抬把她的浴巾拉了下来。
肩上一凉,江韵下意识抱住了双臂,呈自我保护的状态。
慕寒川笑了,拿起浴巾站在她身侧,撩起她的头发缓缓擦拭了起来。
耳边是他好听的声音,“头发湿着就睡觉明天起来会头疼,把水擦干净了,用吹风机吹一下再睡。”
那人说话时,呼吸轻轻喷洒在她背部的肌肤上,江韵窘迫的不得了,脸红了,红到耳根处。
慕寒川却恍然未觉的样子,细细给她擦拭着头发,等他擦完了,江韵却觉得如同受了一场重大的刑罚那样,身体每一处都僵硬到无比痛苦。
她试着在房间里找了找,没找到吹风机。
慕寒川却变戏法一样,打开柜子的一个暗格,拿出吹风机作势就要给她吹头发。
江韵慌忙躲避,一双漆黑的眸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极快地从慕寒川那张不动声色的脸上掠过。
她从他手中接过吹风机,躲在角落里开始自己吹头发。
吹风机一运行,房间里开始起了不大不小的噪音,江韵背对着慕寒川吹头发,想着那人看一会儿应该走了吧。
可等她吹到一半,偷偷回头看时,却发现那人仍旧在原地站着,一双明亮的眸火光灼灼,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纤细的背部、腰肢、以及白白嫩嫩的腿。
江韵受了不小的惊吓,手中的吹风机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愣在当下。
慕寒川笑了,他一身细软的杏色线衫,缓步朝江韵走来,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吹风机。
起身时他的衣袖刚好擦着她的腿,那丝丝如电流一般的触觉袭遍全身,江韵不敢再呼吸,站在角落里动也不动。
慕寒川仍旧是笑,目光落在她胸前少的可怜的睡衣布料上,“这件睡裙,很适合你。”
江韵,“……”
慕寒川见她低着头不说话,他心头有些莫名的情绪在翻涌着,一个箭步上前把她按在墙上,低头朝她粉色的双唇狠狠吻了下去。
不再是浅尝辄止,这个吻,他用足了力气,大手也握着江韵的肩膀,似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一般。
江韵挣扎不得,推拒不得,只能任由他亲。
他过来时应该是刚洗过澡,大概还抽了烟,身上沐浴液的味道、烟草味,以及被这两种味道掩盖着的,慕寒川身上那燥热欲动的男性气息。
那人动作丝毫不温柔,或者说啃.噬,更为适合,江韵被他吻到头昏目眩、心跳剧烈、思维停滞。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满足地从她唇上撤离,星辉般璀璨的双眸染了层薄雾,那深邃的眼睛里深埋的到底是那种情绪,谁都看得懂。
江韵自然也懂。这种眼神,方岳也有过。
那时方岳也曾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欲-望与理智疯狂交战,渴求与冷静巅峰对决。
但他终究没碰她。
想起方岳,江韵清醒了些,收起情绪问慕寒川,“你不准备回房睡觉吗?”
慕寒川抬手,指腹贴着他吻过的那两片唇,江韵不适应他这样的动作,想后退,他大手却早已扣住了她的腰。
“我的房间?忘记告诉你,这就是我房间。”他笑的老谋深算。
他第一次带江韵来于归园时就知道,江韵不可能心甘情愿地睡到他床上,他想让她在他房间里安睡,唯一的办法就是跟她说这里是客房。
果然,江韵没有问他,也没有反抗,安然在这里睡了两夜。
慕寒川笑,江韵在这个房间睡过之后,他再走进来,觉得空气都是软的、甜的。
他再睡在原本就属于自己的大床上,忽然觉得如同被云朵包围一样,从未有过如此触手可得的幸福。
江韵听慕寒川说这就是他房间,脸上表情有些变了。
慕寒川却没事人一样,紧盯着她淡淡道,“你放心在这里睡,我睡书房,等会儿我出去时,你把门关响些,至少让这个家里的人都觉得,我是被你轰出来的。”
江韵疑惑,这人,还真是怪癖多多。
慕寒川已捧过她的脸,她以为他还要亲她,慌忙皱眉闭起了眼。
然而他的唇只是在她额上轻轻一碰,给了她一个晚安吻,对她柔声道,“你已是我妻子,如果让你睡客房,明天这个大宅子还不得翻了天?届时,不懂事的人还能把你这个小太太放在眼里?他们会以为我对你没那方面的意思,刚把你娶回来就让你去睡客房,根本懒得宠.幸你。那这误会可就大了,事实上,我是很乐意尽快跟你把生米煮成熟饭的。”
果然,慕寒川这话一说完,整个人就被江韵推着出了房门,她也确实如他安排的那样,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慕寒川对着紧闭的房门笑了笑,心满意足的睡书房去了。
夏秋给他送茶水时看到了他这个笑,回到她和一众家佣居住的侧栋别墅之后,夏秋摇摇头,把自己看到的情况对负责采买的刘姐说了说。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夏秋想了想,百思不得其解地对刘姐道,“你说说,先生这也真是奇了怪了,都被太太赶出来了,有什么可高兴的。”
翌日江韵早早起来了,她一直避着慕寒川,所以两人是在餐厅里才碰上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