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溅起泥泞,在雨中疾疾奔行。数百女真铁骑,正沿着岢岚水南岸,由东向西疾疾奔行。
依着岢岚水方向,连绵全是女真哨骑,巡视警戒着这条水势暴涨的小河。
这些女真哨骑,人马俱是裹满泥泞,衣甲饱吸雨水,潮湿沉重。但是士气却极高昂,见着从东面赶来的援骑,沿途都发出了欢呼之声。激荡得这条岢岚水似乎都被女真兵威所撼,加速了奔流之势,汇聚向黄河而躲开这从北地而来的巨大而野蛮的破坏力!
如此暴雨之中,几千骑大队强袭,两日夜吃睡都在马上,最终出现在合河津渡,南军在如此兵势之前顿时崩溃,只进行了微弱的抵抗。合河津渡七座军寨都一时间被荡平,多少积储军资落入女真人手中。而溃逃南军自相践踏而死,不及上船被追杀而死,或舟中超载在风涛激荡的黄河中覆舟落水,真真称得上是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完颜娄室所部自然是女真西路军中精锐,但是自南下以来,和萧言所部而战都打得甚是郁闷,只有向西才能找到这等势如破竹的感觉,而这场雨中强袭胜果又是空前,让这些女真精锐的士气又骤然高昂起来!
虽然岢岚水河对岸是折家军所据河外三州,完颜娄室所部侧翼延展得极长。可完颜娄室所部只留下单薄兵力遮护这条侧翼,并且未曾结寨,只是遣出哨骑巡视。可看这些巡骑模样,却没有半点紧张之态,而是充满了自信。
合河津渡鄜延军后路崩溃,折家军在对岸立有营寨,却只是眼睁睁看着,不敢发一骑来援。然后更是拔营向北而退,如此南军,哪敢渡河前来求战?
这数百骑女真精锐,是完颜娄室帐下猛安可敦所率。娄室拣选精锐先行冒雨强袭,可敦就在后继续收拢从前线抽调出来的军马,集结一部,就向西送来一部。最后更自领一部,匆匆赶来。
谁都知道娄室这次大范围深远出击,关系着西路军战局的成败。是决定西路军数万能不能摆脱两面受敌的不利态势,一旦能打垮东面敌人,西路军自此就是海阔天空,就算东面那个南人燕王所部再是精强,也有底气和他们耗下去。而南军看来能战的就是那燕王所部,可女真还有更为强大的东路军也在南下!
所以娄室所部,向西而击,都是持了破釜沉舟的心思!
现在看来,宗翰一直冒险放南军深入,甚而都弃了合河县治要点,将自家主力置于狭小范围之内,几无回旋余地。娄室所部冒雨强袭,辛苦危险之处更是难以言表。所有这一切,都换了了丰厚的回报!
不及回应沿途遇见巡骑的欢呼之声,可敦只是带着所部拼命向西赶路。娄室出击兵力还嫌单薄,而后续要对付的南军足足有四五万上下。现在多一个人加入战场,就多一分力量。
越过又一队巡骑之后,合河津渡已然出现在眼前,黄河滔滔,波浪翻卷,横亘在前。
合河津渡处七座南军营寨,一片疮痍景象。大批大批的南军尸首,给扒光了扔在泥泞之中,望之直让人触目惊心。
多少被俘的南军与民夫,这个时候都在雨水之中,如游魂一般的忙碌着,或者修补寨墙,或者收拢军资。不时有人力竭软倒在泥水之中,身边之人,麻木得连看都不多看一眼。
数百女真军留守此处,监督着这数千俘虏。远远望见,都能看出这些女真军马志满意骄之态。
这场胜利,实在胜果空前!
可敦带领所部,旋风一般而入。早有女真巡骑来接着他,直将他领到渡口处的留守军将遣。
这留守军将也是娄室帐下猛安之一恰哒。从娄室到可敦到恰哒,都是纳旦水部所出,纳旦水部在阿骨打祖上一辈就已然归附完颜部,划归阿骨打叔父盈哥所领。后来有功全部赐姓完颜。
出身一般,又都是娄室心腹,自然相熟到了万分。可敦见恰哒就在渡口,双脚踏在水中指挥着俘虏的南人船工修理那几十条被缴获的南人舟船,远远就大喊:“恰哒,你在这里作甚?娄室又在哪儿?”
恰哒回头,看到可敦率部而来,疲倦青黑的面孔上顿时绽出笑意,也扬声回答:“娄室转向东南去打南人大军了!俺奉娄室号令,正等着你来!”
可敦纵马直至恰哒面前,翻身下马,双脚也踩在黄河河水之中,不及与恰哒寒暄,就大声道:“既然这般,寻点热食给俺的儿郎吃,然后俺就领兵去追娄室去!娄室兵毕竟少!”
恰哒冷笑一声:“就凭这些南军,还能奈何得了娄室?这些南军可不是燕王手下的兵,不经打!现在后路断了,甚么折家军在岢岚水北动都不敢动弹。不用打自家恐怕已经乱成一团,宗翰大军也从东面压过来,那里用不着你去帮忙!”
可敦恼怒道:“这是甚么道理,俺匆匆忙忙赶过来,就为守在这里么?”
恰哒又是一声冷笑:“谁也清闲不了!娄室号令,俺和你率军渡河,朝西面打,能抢多少地方就抢多少地方,能搅得多乱就搅得多乱。吃南人的,喝南人的,烧南人的!让南人甚么鸟西军,不敢再东进一部!要不是你来得迟,俺早就已经渡河而去了!”
可敦一怔,娄室数千兵力,除了带领大部转向东南去击鄜延军之外,居然就要用剩下这点兵渡河去打延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