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贵现在驻节之地,并不在武州治所原辽国顺义军节度使军衙内。而是放在已然荒废数年的招远县旁的一个坚固坞壁当中。
本来这些时日,云内一应屯驻军马与地方豪强所在坞壁都是人心惶惶,凄清冷淡的景象。原因无他,女真兵锋的威力,北方之人体会得最为深切!
但是现在王贵驻节的这个坞壁,却是一副热闹景象。坞壁上人头涌涌,寨门大开,人人都是一副兴高采烈模样,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声,除了往来之人或者披甲或者持刀都为军健之外,宛然就是太平时节赶集的景象。
所有一切变化的发生,都是因为河东军马先锋已然北来,直抵武州!
坞壁之外,大队大队的人马散放着。精悍战士约有千余,每人再配双马,就几乎将坞壁外的空地全都占满了。到处都是人喊马嘶之声。
这些战马,都由云内驻军在照料,云内驻军,哪怕是本地新募之人都是照料牲口的好手。这个时候更加了十倍的精心。大堆储藏在堡寨中的干草一捆捆运出来打散,再毫不吝惜加上人都不舍得放开吃的精盐豆料,再切短铡碎理干净,装入料袋挂在马耳朵上喂这些北来辛苦的牲口。
马尾上结的冰坨在水桶里面化开,马蹄子有人修磨整理蹄铁。每匹马都卸了肚带鞍鞯,再搭上毡毯保暖。比伺候人还要精心一些。
坞壁之内还有大桶大桶的热汤为人担出来,腌菜冻肉在汤里加得足实。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箩筐里全是一叠叠的面饼,上面盖着皮子保暖,掀开皮子抓两张都觉得烫手。
一路北来的神武常胜军前锋穿着厚厚的皮衣,满面都是被寒风割出来的细碎小口子。一边活动着腿脚一边就去领吃食,不时遇到当日选出北上的熟人还聊上两句。
坞壁内外,称得上是人声鼎沸。人潮当中,堡寨中住户也给迁出来,人人抱着背着一两张皮子,就等着军将带领他们去荒废的招远县中暂时安置,而腾出来的地方先让北来的弟兄们暖暖和和的安顿几日去去乏。
人声当中,免不了就多了些婆娘哭娃娃叫的声音,让此间显得是越发的热闹。
岳飞甄六臣所领先锋,昼夜兼程,终于来了!
~~~~~~~~~~~~~~~~~~~~~~~~~~~~~~~~~~~~~~~~~~~~~~~~~~~~~~~
一处供应吃食的地方,主持军将忙得皮帽子都摘下来了,头顶冒着热腾腾的白气,在大声呼喝火头们将更多吃食送过来。北来军马这几日吃的都是冷食,饥一顿饱一顿没个准数,下马缓了一阵之后,个个吃起来都是狼吞虎咽,简直都有些供应不及。四下都是一片稀里呼噜大声喝汤的声音。
正在这军将忙乱的时候,就听见有一人招呼:“向瘤子,你这厮还没死?直娘贼的果然祸害都是命长!”
那军将愕然转头,他也不过就二十许岁,胡须都有些稀稀拉拉的,额角一颗瘤子分明,没有辜负他这个花名。看到招呼之人,顿时满面笑意奔过来,一把揽住来人:“杨小郎,俺命大得很,箭矢遇见都要转弯,倒是你看见石头都要踢三脚的脾气,没被岳无敌行了军法倒是奇怪............怎生你也来了?”
招呼这向瘤子的人正是岳飞麾下小将杨再兴,虽然未曾披甲,一身皮袍也给他穿出了肩宽腰窄的英武气象。面目英气勃勃,正是男儿最为奋发有为的岁数。
他和向瘤子是乡里人,同时投入神武常胜军中。因为向瘤子以前跟着北地行商觅过生活,打得云内诸州乡谈,所以被选入北上军中。杨再兴却是个好大军厮杀,催马破阵的。对到云内打那些地方土酋没什么鸟兴趣,所以就留在了三关,每日练武走马,打熬气力。
现下两人分隔半年相见,分外亲热。
杨再兴给了向瘤子一拳笑道:“俺怎么不能来?原来这地方没鸟意兴,女真鞑子来了,就大不同。俺倒是想碰碰,看这些女真鞑子能有几分火候............不要说岳无敌麾下了,就是整个神武常胜军中,比驰马,比扎抢,比技艺,比胆色,能有几人盖过俺?俺要是不被挑为选锋,这老天爷都瞎了眼睛!”
他满脸自傲的夸赞自家两句,又斜着眼睛看向瘤子:“分开时候俺们都是十将,现在俺也还是十将,吃着使臣的饷(北宋末军中使臣不是宋初的小使臣大使臣,皆为正经有品级武臣。按照现在的军制,差不多就是士官的阶级——奥斯卡按),你这厮倒是发达了,一下使唤这么多鸟人。领着这些土兵,有味道么?”
向瘤子叹了口气:“自家弟兄,不说虚话。现下权势是大些,北上军马,扩了四五倍还不止。俺也算是个都头,手底下使唤着百十个厮鸟。可是新募之军,哪里能和俺们老神武常胜军比较?留在本乡本土守着坞壁堡寨,勉强还能站住脚跟。想拉出去野战,一个个都软似泥。杨小郎你有没有门路,蜇摸到哪位将主面前,将俺调回老神武常胜军干净。俺记着你这个人情,将来俺们并肩厮杀,岂不痛快?”
杨再兴正伸手去抓面饼,他身高八尺,一双手也大,正是能握紧抢,马上纵横击刺的好凭仗。现在用来抢吃食也是一双利器,左一把右一把足足抓了八张面饼在手里。听到向瘤子诉苦,回头斜了他一眼,左右看看,压低声音:“现在没鸟功夫,俺们还要北上。”
向瘤子反应也快:“去应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