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噜!” 吴文胥持剑而行,一步踏开,衣衫中开水煮沸的声音就愈发的响亮,倒像是锅盖子嗤噜冲飞起来,洒下热腾腾迷蒙的雾气,浓雾深处,与黑影气急败坏的尖锐嘶吼,颇为对称。 飓风的无情威慑,惊得屋中黑暗尽数退散,仿佛一下子没了屋顶,屋内忽然扩散起的大雾,与屋外恼人的浓雾同出一辙。 大雾,似乎很不愿意吴文胥前行,湿漉漉水汽淋着领主大人的身体,湿透了他的靴子,他踏着雾,就像踏着凹陷的淤泥,一步,两步,手中断剑的浅蓝光芒,却变得极其亮眼了! “难道你只会躲躲藏藏吗?” 吴文胥冷睥向雾里那道若隐若现的影子,声音说不出的倨傲。 “亚索那么想你,乖乖的去死不就好了,还要烦得我亲自剥开你的灵魂,孩子,你太不识实务!” 浓雾里昏暗的影子渐渐变得清晰了,在那道刻薄的回音底下,吴文胥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迫,大雾变得沉甸甸,仿佛具有了份量。 疯狂的魔音带着尖锐急促以及恼羞成怒的意味,如雷贯耳,轰隆冲击向吴文胥的精神世界,连每一丝雾气的缠绕,都令吴文胥如置千斤鼎,难以挪动。 它是来自精神层面,无关身体。 “真的是好久没有见到过如此美味的灵魂了。” “也罢,既然你不愿意自毁,就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呵呵呵……你美味的灵魂,即便是残破的,也胜过数千人的份量。” 吴文胥一直不明白黑影的出现为何会伴有浓雾,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一 大雾,很有可能是诱导自己产生幻觉的催化剂,而气急败坏的黑影生物,与冥雾相伴,来猎夺坠入梦境中迷失之人的灵魂。 除了手中闪耀的疾风之刃,吴文胥相信现在所看见的一切依然还是幻觉。 换而言之,所有的一切,全部是假的! 倘若自己没有猜错,压负在身体上所谓千斤鼎的重量,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可是究竟该如何抵御梦境里的攻击,又该如何破开梦境呢? “你不用再装神弄鬼了,我已经知道,只要我自己不想死,你没有任何剥夺我灵魂的手段。” 领主大人声音清越,丝毫不畏惧黑影的威胁,所谓人正不怕影子歪,吴文胥倒要看看,那个家伙还有什么手段来攻击自己。 短暂的沉默,不知是否因为自己戳穿了它的阴谋而哑口无言。 浓雾里黑影变得大了几分,似乎在靠近吴文胥,它悄无声息,直至吴文胥的眼睛里出现一只漆黑狰狞的手掌。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呵,只要你一日不破开梦境,你就会永远徘徊在梦里,哦对了,忘记告诉你,在梦境里精神力的消耗是你平日的十倍,即便我不能杀你,桀桀桀……很快的,你也会衰竭而死!” “精神力耗损导致心脏衰竭的死法,对灵魂有很大创伤,若不是你这个家伙不愿意安分的死去,我也犯不着享用你残破的灵魂了。” “原来如此。” 吴文胥颓废的叹了一口气,浓雾的份量压得自己无法动弹,更不说举起剑,砍掉那只恼人的手,男人的颓废不仅仅是表露在低沉的呼吸声中,他宛如沧海的双瞳,在叹息声里也悄无声息的变化着,仿佛沧海变桑田,是一片死寂与萧索。 黑影正在全身心的观察着男人的一举一动,吴文胥瞳子里的变化,自然毫无遗漏的被它看在心里。 对嘛,慢慢的绝望,在绝望里死去,然后成为我的腹中餐! 它心中暗暗冷笑,怜悯男人的无知,可是话又说回来,如若可能,它自然不希望享用残缺的灵魂,它趁热打铁道:“精神力耗竭的死法,比直接了断来得痛苦许多,你看,你现在动也没法动弹,只能在绝望里慢慢的等死,孩子,我是在为你考虑,不若,你自己来个痛快?” 它在吴文胥的眼睛里看见了挣扎,还有,很不甘心。 就在它以为男人不愿意为自己说服,甚至做好了以充足时间等待男人耗竭而死的打算时,吴文胥忽然张开了嘴,他悲惨道:“也就是说,我唯有死路一条了吗?” 哈哈哈,这个白痴上钩了! 黑影故作可怜的竖起食指,尽管那根漆黑的爪子像烤焦了的鸡爪,它还是陶醉着摇晃的极有节奏,正如它追寻享受的美感,它悲天悯人道:“是啊,我可怜的孩子,其实我真的不想吃掉你,但是你得明白,符文之地是个残酷的世界,今日我不吃掉你,明日你也会被别人吃掉,为了你好,还是早死早托生。” 卧槽,早死早托生你都能说的义正言辞,快要比本领主无耻了,吴文胥差些一口盐汽水喷死它! “既然我死定了,在那之前,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烧焦的鸡爪子忽然停滞住它陶醉的摇摆,变得迟疑,黑影警觉道:“什么问题?” “不必这么紧张,也不是什么严肃的问题,反正我是个将死之人,我的灵魂终究会奉献给您,相信您心胸宽广,足可海纳百川,是不会计较这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对吗?” “说得对!我心系符文之地,心系天下苍生,心系……咳咳,孩子,如果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能自我了断吗?” 老狐狸始终遮不住它的狐狸尾巴,吴文胥黑着脸心中腹诽几句,而是面容悲怆,可怜兮兮道:“那是当然,与其在昏天黑地里等死,不如自己给自己来个痛快。” “哎呦呦,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孩子,您请说,我所知晓的事,皆可与你告之。” 黑影的态度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焦黑爪子谄媚的缩了回去,就差没鞍前马后,为吴文胥端茶送水了。 吴文胥懒得理它哈巴狗的模样,沉声道:“村庄里的冥雾,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大雾嗤噜的作响,浓雾稍稍震散开,一双焦黑丑陋的爪子暴露在吴文胥眼前,来回摩挲,令人作呕,只听黑影阴阳怪气的说道:“想不到你还知道冥雾的说法,那是咱暗影岛数千年以来一直流传的特产。” “至于村子里的冥雾嘛……呵呵呵,告诉你也无妨,它们,是暗影岛的某位大人所制,他复苏了我们,而我们皆是他的仆人,若说他究竟是谁的话,等待吃干净你们这些人类,我才有机会见识他的真面目。” 暗影岛的某位大人? 吴文胥暗暗沉吟,染指村落的,果然是暗影岛的势力,之前古宅里堪比十阶魔导师的饥饿食尸鬼,还有现在这只令人防不胜防的恐怖怪物,竟然全是那个家伙的仆人?而且按照黑影的诉说,分明不止两只,用冥雾召唤出一支十阶军团,他究竟得强到何等地步! “您的仁慈一定会传递到那位大人的心中,他会记住您独特的光辉,我相信,您是所有仆人里最强大的存在。” 吴文胥脸不红,心不跳的拍了黑影一番马屁,就在黑影变得飘飘欲仙的时候,吴文胥又接着道:“永恒梦魇魔腾,与你们暗影岛有什么联系?” “魔腾大人?” 黑影乍得一惊,不知男人怎的会提起那个恐怖又变态的家伙。 对于这个问题,它很想保持沉默的。 可是,方才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是制造梦境的最强者,若避而不谈,岂不打了自己的脸,何况,暗影岛大半年没有梦魇的消息了,谁知他是死是活呢,它心中一横,索性握住了拳头,那声音却比蚊蝇还要小。 “魔腾大人是噩梦精灵,它的起始点源于暗影岛,因为暗影岛常年充斥邪恶,恐怖的梦境足以让你置身地狱,它在暗影岛汲取了足够多的噩梦,直到实质化。” “而我,只是一只虚无的幽灵。” 像是回忆了悲伤到无法自抑的往事,浓雾嗤得破开,身为噩梦之源的永恒梦魇,将幽灵的躯体实质化,那根本是瓦洛兰徘徊在梦境中幽灵们最遥不可及的梦,包括身为幽灵的它。 “哗!” 粗暴破开的浓雾,有如帘幕被硬生生的撕开,那双拳头蕴含了太多的不甘。 吴文胥看见雾中飘荡出一个半丈高的怪物。 它通体黑暗,头顶光滑圆润,乍一看去,仿佛一块黑布笼罩了身体,只是光溜溜漆黑的布自那双裂开的灰白眼瞳开始变得褶皱,令邪恶二字油然而生,与它狰狞的焦黑双爪同出一辙! “吃掉你,我的灵魂力会等倍增生,吃掉你,我就有可能,追赶上永恒梦魇的步伐!” 漆黑幽灵瞪大它灰白的瞳子,瞳孔是死寂的白,即便再如何仔细的搜索,能看见得,唯有无法抗拒的绝望,紧接着,它裂开了千疮百孔撕扯着的漏孔一般的嘴,说实话,它的嘴更像是撕烂掉的破布,只是配着惨无人色的瞳孔,能传递出恐怖的真实。 黑幽灵剧烈喘息起来,贪婪的拥抱住吴文胥,它的身躯虚无,一双黑爪猛然挠了个空,它是不在乎的,因为接下来,男人的灵魂便会为自己所夺,赋予自己梦寐以求的强大! “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被一只丑陋恐怖的幽灵拥抱,委实不该露出得意的笑容。 但是,吴文胥就笑了,轻扬的唇角吐露出自信洒脱的风采,恐怕认识他的人看见这般笑容,都会敬而远之的说,那是恶魔的微笑。 “我也忘记告诉你一件事情,永恒梦魇魔腾呢,是我的仆人。” “而你,是我的食物!”(论文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