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贼骑大部奔来,更在大军周边合围,曹变蛟立时下令停止行军,结阵下营。
贼骑比想象中来得快,而且看起来颇为精锐,很多将官脸色都不好看,就算闯贼骑军还未全至,然就眼前所聚人马,已经够二镇大军喝一壶了,更不说他们全军到达,只是时间问题。
形势严峻,左右将士神情或坚毅或惶恐,曹变蛟神情不变,只策在马上细细观望。
流贼这么快马兵就到达了,还精骑甚多,看他们主力马队,似乎从砀山方向过来者,打了“刘、李”等旗号,豪州过来者,打了“袁、郝”等旗号,后方永城方向过来者,看旗号,是革、左五营的人马。
或许奔得急的缘故,他们许多马匹喷着鼻息,打着响鼻,远远看去,战马喷出的白气似乎汇成一片,各色旗帜蔓延天边尽头。
粗粗估计,此时到达的闯贼马队,已然有二、三万人。听蹄声不断,仍有一**的贼骑到来,且越是后来者,人马越是精锐,黑压压的,后方还越多人马奔来。
杨少凡也策马曹变蛟身旁,他眺望四方,前方与两翼不远,所到闯骑已经汇合,围着大军周边,密密匝匝不知围了多少重。
再看永城那方,虽然围上来的马兵略少,但那肯定是流贼的陷阱,若往后去,不说与先前方略不合,更会主动陷入流贼步卒浪潮中,后果不堪设想。
他端详良久,咬着牙道:“尝闻流贼选兵练兵,有若养蛊,从饥民到步卒,从步卒到马军,从马军到老营骁骑,历经战火淘汰,能活下来的,都非等闲之辈。特别其主力精骑,个个老卒,一兵倅马三四匹,以人腹为槽饲马,久之,马性暴烈,临阵见敌,锯牙思噬有若虎豹,将士乘之,如虎添翼。”
再看周边很多贼骑,举止颇显彪悍之意,与往日颇有不同,他眉头一皱,续道:“见番见阵,皆是贼普通饥民步卒,或是部分马兵,现贼骑数万围来,内中颇多精锐,闯贼下本钱了,到时怕有一番苦战。”
众将都聚在曹变蛟身旁,王廷臣新军营也托付给曹变蛟,主将是一员副将,姓孙,身材魁梧,身上黑毛甚多,杀猪屠夫出身,不过征战多年,满是疤痕的脸上尽是风霜之色。
与王廷臣一样,孙副将性子颇烈,脾气暴躁,倒甚合王廷臣胃口。
他喝道:“苦战也得战,现流贼只是部分马队到达,围困之处破绽甚多,立时突围还有生路,若待他们马兵全至,步队围上,那数十万人缠着,真正拼光老底,有死无生了。”
他性子颇直,说话时就没考虑自己语气,曹变蛟当然不会怪他,杨少凡神色不动,拱了拱手,只看向曹变蛟。
“大帅。”
“大帅……”
众将也是焦急地看着曹变蛟等待他的决定。
“男儿到死心如铁。”
曹变蛟缓缓低吟,他扫看四周,这个大明伯爵虽然杀意冲天,然声音仍然低沉而威严,他说道:“依原定方略,趁流贼立足未稳大军立向前方猛攻,步骑交替,轮番更打,有进无退!”
他说道:“哪怕是战死,吾等身为朝廷官军,又岂会怕了流贼?”
“诸君,让我们奋战吧!”
曹变蛟定下方略轮番更打步骑交替,且战且行,眼前情形,前方开阔地贼骑太多若以骑兵突击,恐怕会陷入流贼马兵海洋,骑卒消耗殆尽,这是闯贼希望的。
为了缠住二镇大军等待步卒饥民到来,那些贼兵恐怕也会拼命。
眼前这些贼骑虽比己方战力略差然数量太多,蚁多咬死象。
所以曹变蛟决定以步营攻击,最大发挥火器的威力,后方夹着骑营,在步兵胜利时追击,用来扩大战果,适当的时候,也可以骑营在前,步兵紧随而上。
不过为防止贼骑从后方突来,大军后方,也需布置一营人马,两个步营轮流掩护或攻击。
曹变蛟想过纯以二营步卒攻击,以骑兵掩护后方,不过单单只是步兵攻击追击的话,难以扩大战果,所以步骑交替,最为合适,当然适当时候也可如此。
孙副将自告奋勇,想要率营充当先锋的攻击部队,曹变蛟拒绝了,王廷臣将步营托付自己,自己岂能有着消耗其部下的心思?毕竟这波的攻击,显而易见不容易。
只以自己镇内杨少凡率领新军营先头攻击,步营后,自己正兵营紧随。
曹变蛟军伍森严,方略一决,掌号一声,立时镇内步营各挨队伍肃定,骑营士卒上马,再喇叭号令一声,立时步骑大军各照队伍前行,行在最前的,便是曹变蛟新军营战士。
他们一色云翅盔,火铳兵着红色棉甲,长枪兵皆着青色齐腰甲,他们如墙而行,长枪火铳如林。
最后孙副将的新军营,同样训练有素,依令而为,保护大军后方,还有辎重。
见明军启行,附近流贼没有轻举妄动,只在周边跟随窥探,前方贼骑,甚至一**的让开道路。
边军威名素著,很多流贼潜意识内心害怕,曹变蛟又下令结阵而行,气势森严,一看就不好惹,周边闯骑岂敢轻动?
这古时作战,骑兵遇到步兵,也素有列阵不战之说,典型的便是辽军遇到宋军,宋军只要一结阵,辽军便静静不动,否则一攻阵,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当然,骑兵也有优势,步兵这结阵而行,周边群敌窥探,不免精神紧张,久之,必出毗漏,介时就有机可乘。
密密麻麻的闯骑随在军阵周边而动,空中俯瞰,宽广的平原一望无际,树木、村落、河流散落其间,大地上,布满黑蒙蒙的马潮,尽随着中间一窝人影涌动,且马潮周边远处,有更多的马潮涌来。
如此快速行了数里,慢慢的,周边贼骑有些燥动起来,因为再往前去,前方一些地带,有着较为密集的村落,沟壑,林木等,不怎么适合骑兵作战。
这骑兵作战,一样需要地形,而且要求比步阵还高,平原上一道突然出现的沟壕,就有可能让气势如虹的骑兵冲锋成为笑谈。
若让明军到了那方,又有可能让他们往夏邑方向,轻松的多走十几里。
号鼓声响个不停,前方与两翼的闯骑不断汇合,开始列阵,对逼来的明军步营,将要发动试探性的攻击,后方革、左五营的人马,也逼得更近一些。
“前进!”
杨少凡领新军营战士,仍然前行,看贼骑呈扇形缓缓抄来,慢慢离得不远,他一声喝令,立时摔响钹一声,步鼓停止,在掌号喇叭中,各队快速摆列齐备,执铳持枪,作好战斗准备。
这些新军营战士,个个训练有素,他们更经历辽东血战,面对过凶恶的鞑子,虽然流贼势众,并不慌乱,举止有条不紊。
黑压压的贼骑越逼越近,渐渐的,他们加速了,成千上万的马兵冲锋,蹄声越来越密集,大地不停的震动。
这些人的气势,果然比以前的饥民步卒马队凶厉多了,他们一些人马,甚至拥有骑射与投掷能力。
双方越来越近,地面的震动越来越清晰,骑兵的冲锋,不论马兵骑兵档次,总是让人感觉心惊肉跳的,不过杨少凡的新军营战士,还是肃然列阵,人人不动。
转眼间,潮水般的闯骑,进入一百五十步。
“举铳!”
军官们大声咆哮喝令。
身着红色棉甲的所有铳兵齐声大喝,前排密密麻麻的火铳翻下,对准前方逼来的贼骑。
他们神色坚定,没有害怕,他们盔上的红缨,在秋风中拂起飘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