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官场的惯例,杜友山与许乃忠二人先行至广州拜会两广总督张之洞,张之洞勉励二人识得大体,为国为民,协助刘摩兴办洋务,切勿产生冲突。
杜许二人唯唯诺诺地应承下来,出了总督府却又不以为然。杜友山与李鸿章本是同乡,虽无大本事,但在左宗棠任闽浙总督时,淮系官员一直受到打压,杜友山丝毫不为所动,常与李鸿章有书信往来,李鸿章念其年近花甲,将至告老,便举荐其为琼州知府。
俗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学监原本是个清水职务,上面有学政管着,下面知府知县根本不鸟你,哪如一州知府能赚得盆满钵满、富得流油。
在杜友山眼里,刘摩只不过是个二十多岁、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小辈,受到皇上的青睐才爬上海南巡抚的位置,说白了,就是一介武夫罢了,治天下,还需他们这些自命清高的士大夫。
许乃忠没见过刘摩,却曾与刘松龄同事一场,对于刘松龄,许乃忠一向嗤之以鼻,不过是个随大流的主,在漳州任知府时,虽说没干过坏事,却也没做过好事,完全属于那种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类型,他的儿子能好到哪去?
二人从广州租借两艘帆船,兴冲冲地直奔琼州。
据说,琼州洋务搞得最好,是东南之魁,杜友山的心里禁不住得意万分,还是李二最照顾咱老乡啊!
据说,琼州兵勇战力最强,是诸省之首,许乃忠亦是得意洋洋,若是自己能控制住这些个丘八,封妻荫子、光宗耀祖绝不在话下!
这是个肥差,二人秉持着同一个观点。
远远地见琼州码头,巨炮成排,吊车如林,大小船只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杜许二人忍不住相视一笑,仿佛琼州已然收入囊中一般。
帆船渐进码头时,一艘快船从边上插过来,白色船体呈现出流线式的造型,船上的烟囱中冒着黑烟说明这是一艘小火轮,船舷上写着大大的“海警零一五”,甲板上站着数人,皆是身穿白色警装,一架四枪管的马克沁重机枪令人生畏。
杜许二人倒没有害怕,他们奇怪的是为何这艘海警船为何没有悬挂大清的黄龙旗,而是挂着一面红底五星旗。二人正纳闷间,一名海警举起大喇叭喊道:“这两艘帆船的船主听着,必须按照进港顺序,不得插队!否则将会受到处罚!”
杜友山挥挥手,一名随从叫道:“这里是琼州新任知府杜大人的坐船,尔等休得阻拦!”
“琼州没有知府!我们也没有接到上峰的命令!你们必须排队按顺序进港!”
杜友山的麻子脸立刻拉了下来,随从转头问道:“大人,咱们怎么办?”“他们当本官是泥捏的吗!?混账东西!冲过去!”“喳!船老大,冲过去!”
船老大听得杜友山的命令,皱皱眉头叹息一声,再次升起船帆,加快速度,想从数百条大小船只中穿过。
其他船只见这两艘帆船来势汹汹,纷纷避让,有数只小船被帆船擦帮,船翻人覆,杜友山丝毫不以为意,跟在后面的许乃忠心道,反正你官大,我跟着你就是了。
“呜——呜呜——呜——呜呜——”
海警零一五号一边追逐帆船,一边用汽笛连续发出警报声,凄厉的鸣响声传遍整个港湾,另外两艘海警船迎头而来,“砰——砰——”两声,硬生生地顶住帆船。
剧烈的震动,令坐在船上的杜友山猛然翻倒在地,东倒西歪的随从急忙爬过来将其扶起。杜友山边揉脑袋边骂道:“这些个混账,竟敢拦截本大人的坐船!”
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十余名海警爬上帆船,口中吆喝道:“谁是船主?”
船老大还在船舱中揉着脑袋的杜友山,心底暗暗叫苦,琼州港的规矩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急忙上前拱手道:“几位警爷,小的便是。”
一名警长模样的人出示一份手令,喝道:“这是我家大帅下的命令,任何船只没有特许的情况下都必须遵从按序入港,难道港口外的大牌子上你们没有见!竟然还敢撞击其他船只,按《港口管理条例》,你这艘船将被扣押!”
船老大面色立刻变得刷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哀求道:“警爷饶命啊!小的只是奉命从事——”
杜友山快步踏上甲板,气冲冲地道:“本官乃是琼州新任知府!是本官下令船速加快,难道这也不行!尔等休得嚣张跋扈,本官怎么收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