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福升轻叹一声,满肚子的怨气却又不敢说出来,不到四十岁的额头,生出道道皱纹,两鬓已然雪白。他走到餐桌边正待用膳,突然觉得有些地方不对,思忖一阵这才明悟,以往厨子送来酒菜之后会立刻离去,而这个厨子居然站在那里纹丝不动。阮福升抬眼向四零四六,四零四六眼珠乱转,仿佛在说,草民有事启奏,能不能支走其他人?
皇宫里养大的孩子,即便不是恶狼也会沾上狼气,阮福升自不例外。
阮福升放下酒杯道:“你们去把皇儿叫来与朕一起用餐!”侍卫们面面相觑,小太子现在睡的正香,大半夜的如何去叫?阮福升怒道,“你们全部去,即便他睡了就把床给抬来!不许让他哭,如果他哭了,朕明天就去找埃罗那个混蛋告你们的状!”
埃罗,是常春警备司令,是这些越奸的顶头上司,对阮福升一向倒是客气。侍卫们见阮福升动怒,连忙派出一半人前去,又被阮福升责骂,这才悻悻然的全部出去。
四零四六急忙将食盒最底层抽出来塞到书桌下面,回头走到阮福升面前跪倒在地,双手抱拳神情悲戚地道:“陛下,让你受苦了,我是李大将军手下,受将军的使命前来拜会陛下。”
“李宇宋的手下?”阮福升扶起四零四六,急声问道,“义士快快请起,李大将军现在如何?”
“陛下,大将军现在在长山附近召集旧部,准备高举义旗救出陛下,复我越南国威。”
“好好好,有卿等一片忠心,朕心甚慰啊!”蓦然升起的希望,让阮福升激动的声音都有些哽咽。
“陛下,大将军有一事相求,所以才派小人前来冒死求见。”
“何事?但凡朕能做到的,一律照允。”
“大将军求玉玺一用。”
“吱——”阮福升倒吸一口冷气,传国玉玺就是皇帝的营业执照,没了玉玺那就是黑户口,百姓不承认,这个李宇宋安的是什么心?
四零四六见阮福升犹豫,急道:“陛下,刚才放在书桌下面的是李大将军的血书,誓要效忠陛下再振国威。现在清国的军队快打到了河内,只需李大将军振臂一呼,顷刻间便能聚集万千勇士,但李将军害怕众人不服调令,只得出此下策。”
血书?虽没到,阮福升也能想到李宇宋的紧迫,说道:“那——朕给大将军一份手令?”
阮福升也不是个好忽悠的主,恨得四零四六在心底不断骂娘,口中道:“陛下有所不知,洋鬼子将越南一分为三,委派奸臣督官,各地义士群起抗争,却如同一盘散沙。如果陛下只发一道诏书,只怕各地义军头领多有不服啊!”
“这——”
四零四六催促道:“陛下,时间紧迫,还请陛下速速决断!”
“罢了!”阮福升走到书桌边打开抽屉,取出一枚龙纽金印,正是越南的传国玉玺,郑重地放在四零四六手中,“还望义士转达李大将军,务必为国为民,再振雄风。”
四零四六快速将玉玺收到食盒中,拱手道:“还请陛下放心,草民一定带到。”
阮福升笑道:“义士别称草民了,给朕传话给李宇宋,朕特封你为三品带刀侍卫。”
“谢陛下隆恩,草民先行告退。”
“去吧!”
目送四零四六离去,阮福升难掩兴奋的心情,激动地自言自语:“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哈哈哈哈!”他快速回想一遍与四零四六的对话,忽又觉得有些地方不妥,再想一遍,是这句,“洋鬼子将越南一分为三。”
如果是越南人,绝不会称自己的祖国叫“越南”,而叫“占城”或“我国”!难道是法国人的奸细?阮福升心里咯噔一下,但又似乎不可能,洋人只信洋枪火炮,对传国玉玺没有丝毫的兴趣,更不会如此地大费周章,那是?
阮福升纠结一阵,一名侍卫匆匆来报:“陛下,太子不愿起床,您?”
阮福升没好气地道:“罢了,没用的东西,朕也不想吃了。你们在外面着,不许让外人进来!”
“是!”
阮福升快步走到书桌前取出方盒,心底即便疑问万千,但仍然满怀期待,双手禁不住轻轻颤抖。
“轰——轰——轰——”
三声惊天的巨响从阮福升的书房中传出,惊得四零四六一个趔趄,快速穿过纷乱一片的行宫,扑通一声跳进池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