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品元抬眼向河道中来来往往的船只,叹道:“这些都是白眼狼,算了,老田,咱们的价钱也涨半成。”
田掌柜瞪大眼睛道:“那得多少?老爷要八十五万担,咱们可要多出至少二十万两银子!少爷,要不我就拼了这把老骨头,将他张家——”
胡品元摆摆手道:“算了,老田,咱们胡家招人嫉哪!这次秋茧绝不能出任何纰漏,快些回去改价吧!”
“唉!今年真他娘地邪门了!”
……
以往盛泽镇的主要蚕丝商人是胡家和洞庭山帮的采买,今年秋茧不知如何冒出协盛号这个怪胎,洞庭山帮冷眼着这两家争斗。到了开钩的第二日,两家各出奇招。
“凡卖给阜康号茧子的乡亲,只要超过一百斤,可以领到嘉兴粽子五个!”
“卖咱们协盛号的,只要超过一百斤,可以领到六个嘉兴粽子!”
“阜康号加送一个咸鸭蛋!”
“咸鸭蛋吃了口干,咱们协盛号送一杯香茶!”
……
到第四日下午,胡品元与田掌柜冷眼着仓库里的蚕茧,这里堆积了五十万担,距离胡雪岩的要求还有很大距离,但所有人都知道,每季茧子上市,前五天是关键,到了第六日已经没有多少蚕农前来售茧,都是些下乡敲零碎的小贩前来兜售,不但质量参差不齐,价钱也胡说乱要,说不定布袋里还会塞上些砖头瓦片。
田掌柜咂嘴道:“少爷,今晚上装船发上海,老爷那边如何交代?”
胡品元攥紧拳头,怒声道:“这个狗屁的协盛号,居然向我们要那么高的价钱,真是该死!”
田掌柜亦是恨恨地道:“可是电报局卡住了咱们,不让咱们发电报给老爷请示。少爷,咱们——”
“算了,先按照协盛的价钱都收过来吧。”胡品元叹息着摇摇头,“爹爹临行前嘱咐我一定要受到八十五万担以上,我不能第一次独自出马就栽了跟头,这样以后怎么在商场上抬起头来?老田,你带人去和协盛交接吧,全部立刻装船。”
“是,少爷。”
……
顺着苏州河,胡家船队摆成长长的一排,各船高挂灯笼,在夜空下宛若一条长龙。
听着船边划过的水响,胡品元站在船头向夜空。八月初的夜空天高露浓,月亮还未醒来,四周显得那么幽暗,银河的繁星愈发灿烂起来,河边的庄稼地里,秋虫此起彼伏唧叫,给静谧的夜间带来些许生动。
胡品元想起父亲,心底暗暗将电报局恨起,这些混蛋居然说电报线路改造,二十天内不接受任何平民业务,只接受官府急件,又是盛宣怀那混蛋在耍幺蛾子。胡品元想起盛宣怀时,忽又念起协盛号,脑海中灵光闪动,“盛宣怀、协盛号、协盛号、盛宣怀,不会吧?”
阵阵秋风吹来,一股凉气顺着胡品元的脊梁骨往上窜,浑身瑟瑟发抖。